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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8.掩耳盗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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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颗心垂直落入万丈冰窟,阮语迅速起身,握紧藏在浴袍袖子下的手,让指甲深深扎进自己的掌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是,我刚有东西掉地上了。”

    “是吗?”周辞清一步步走近,“但你刚洗完澡,身上什么都没有,又能掉下什么呢?”

    磅礴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阮语跟着他前进的步子不断后退,直到后腰撞到书桌桌沿,退无可退。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撒谎了。”

    坚硬的身体抵住浴袍下纤瘦的大腿,周辞清强硬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嗜血的气息弥漫开来:“想玩角色扮演是假,要拿走窃听器才是真的吧?”

    话音刚落,阮语被他一扯,直接背过了身。不等她做出反抗,周辞清就从身后强硬地分开她的腿。

    “我猜你是想不出要扮演什么角色的了。”他覆上她的后背,埋首在她耳畔低语,“既然如此,不如玩我们最常玩的警察抓小偷吧?”

    阮语忙要挣扎,可头都没来得及回,便有一头凶兽蛮不讲理地撞进她。

    “啊——”

    怆烈的叫声并不能阻止周辞清的暴行。

    “既然被抓住了,当然要先搜身。”

    那只手完全没有怜惜之意,揉捏的动作一下比一下重。

    周辞清忽视她细碎难耐的哭声:“阮语,我跟你提过无数次,背叛我的下场会有多惨。”

    阮语咬牙否认:“我没有背叛你,也不知道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还嘴硬?”周辞清往里狠狠一撞,撞得她可怜的声音也变得破碎不堪,“能进我书房的人不多,能在我不知情安装窃听器的就更少了。”

    他低头咬住她的耳垂:“只有你,每次都用装饰布置书房的理由打发我出去,就像刚才一样。”

    阮语难耐地低喘着,承受着他带来的痛与愉悦,撑起最后防线:“这只是你的猜测!你就这样恨我,恨得连证据都不屑给我,就将我定为死罪吗!”

    不能承认,哪怕窃听器上残存着她的指纹,她也决不能承认窃听器是她放的。

    “很好,那你听清楚罪名了。”

    周辞清整个人压在她身上,虽然没有用力,但足以将她整个人压制得不能动弹。

    “那晚关修平打电话给我,说西港来了一批以我名义报关的军火,但这段时间我并没有货要走西港。”他捏住阮语的下巴,“如果不是有卧底在我身边替别人走货,难道还能是上天掉下来一批货给我?”

    阮语一怔,顿时松了口气。

    周辞清的搜查不是冲着她来的,而窃听器会在他手上出现,大概率是在书房翻查证据时无意翻出来的,充其量就是个意外。

    既然真的和自己无关,阮语更理直气壮了。

    “所以你就认为我是卧底?”

    她转过上半身奋力将周辞清用力推开,红着一双眼睛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因为你在书房里找到一个窃听器,就认定我是叛徒?!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不曾想过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周辞清被她推了个猝不及防,差点踉跄后退,不禁皱起眉头,阴沉着一双眼落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到底还是不忍再动手。

    “我不是针对你,所有能进书房的人我都排查了一遍。”

    而前面被查的人都没有嫌疑,罪名就落在她身上。

    阮语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因为你的心腹都不承认窃听器是他们装的,你就拉我当替死鬼?”

    不等他开口,阮语掀翻桌上的置物柜,在呵斥声中拿出藏在里面的格|洛|克17。

    金属的冷光折射温暖的灯光照进他的眼里,周辞清怒吼:“给我放下!”

    “你别过来!”

    枪口紧贴她心脏的位置,阮语深呼吸一口气,眼泪便从狠戾的眼睛中淌下:“周辞清,我十七岁喜欢你,无名无分跟你五年,我得到过什么!我只得到过你反反复复的怀疑和审问,我受够了!”

    越说越委屈,越来越大声。

    怨怼是假的,可情绪是真的。

    她不爱周辞清,也就不求他会对那些虚情假意有所反应。但给宋毓瑶搜集情报,通风报信的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她每天都顶着巨大的压力,只要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暴走在崩溃边缘。

    更遑论是看到周辞清拿着她的窃听器,所以她趁机爆发了。

    “是我愚蠢,以为冰山会融化,你也会被我捂热。但是你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并不是,而我又一次次自欺欺人,以为你就算不爱我,也会对我有一丝恻隐之心,可你只想杀了我!”

    看着豆大的泪珠不停落下,周辞清胸前起伏的频率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重。

    “你冷静点,先放下枪,我们好好谈……”

    “你给过我这种机会吗!”阮语大声哭喊,指控他的罪状,“我是来爱你的,不是来被你羞辱的!”

    “我没有!”

    周辞清急得双眼通红,想要伸手去抢她手上的枪,偏偏阮语的手定得很,一直抵在心脏的位置,一点偏差都没有,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我没有。”他软下语气,试图也让她冷静。

    他眼前很多东西,凌乱的书桌,散落一地的杂物,墙上的字画,百叶窗透进来的光。

    但现在他能看到的,只有阮语按在扳机上的手指,那根一直在颤抖,但没有退缩的食指。

    她没有在开玩笑,她是在用性命来跟他对峙。

    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周辞清想闭眼逃避,又害怕闭眼后阮语会开枪。

    对着他,或者对着她自己。

    不舍和理性不断在他脑中拉扯,直到看到阮语的泪径直下坠,他吐出一口气,千军万马就此败阵:“没有想杀你,也没有……不爱你。”

    从未想过能听到这个答案,阮语一愣神,周辞清立刻找到机会,迅速上前一手夺过她手上的枪。

    “还给我!”

    他的动作太快,阮语来不及回神收手,在手|枪被抽走的下一刻,直接被跨过书桌的周辞清抱在怀里。

    “你放开我!”

    “别动!”周辞清怒喝一声后,怀里的人立刻听话地顿住,可挡开她的四肢还是僵硬着,不愿和他亲近。

    他手掌按在阮语背后,将她按在怀里不能动弹:“你也知道跟了我五年,五年你还是学不会把枪口对准别人吗?”

    刚说完,他肩膀骤然一痛,是阮语发狠一般的啃咬。

    她用了十足的力气,和平时调情的力度完全不同,饶是习惯痛感的他也忍不住蹙起眉头。

    这样的剧痛持续不过数秒,随着滚烫的眼泪落在他肩上,阮语沙哑的声音被啜泣打乱得零零碎碎。

    “拿枪口对准你,是想省些审判的功夫,直接送我见阎王吗?”

    谁敢拿着枪对准周辞清?又不是寿星公嫌命长。

    周辞清表情僵硬着,维持着他所剩无几的威严,喉咙却发出无奈喟叹:“阮语,你见过这么多次审判现场,就该知道我对你有多么仁慈。”

    要是换作其他人,已经半身不遂躺在地下室等待无尽的折磨了。

    “是么?”阮语冷笑,“原来不是你不懂我,而是我贪得无厌,贪婪地想成为你的人。”

    她从他怀里挣脱,平静地看进他愧疚的眼里:“原来哪怕我们同床共枕三年,做尽最亲密的事,你都只是把我当一个外人看待。”

    房间里又被小声啜泣侵占,周辞清看着她一向骄傲的脸庞垂得看不见五官,酸涩的涟漪不断扩大,波及整个平湖。

    他无力再为自己辩解,只能亮出底线:“阮语,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注定要一生多疑。”

    “我知道,但不想理解。”她牵起周辞清的握枪的手,举到自己额前,“与其被你一辈子怀疑,我宁愿现在就死在你枪下。”

    “你是不是疯了!”过分平静的话再次点燃了周辞清的怒火,他单手捏住她两边脸颊,睥睨着视死如归的她,“就算你是叛徒,我也不会让你死。”

    他承认自己一直没有彻底信任阮语,哪怕已经下定决心让她当周太太。

    父亲在世的时候总是跟他说,做周家家主,多疑是必要的,能信任的自己有自己。因为一旦下错一步棋,等着他们的会是万劫不复。

    这件事里,他怀疑的不止阮语一个,所有他能想到的有可疑的人都查了一遍,而阮语是最后一个——如果不是前面都没有找到,他不会将目的定在她身上。

    过去空白的一周里,忐忑的又何止是阮语,他也每时每刻都处于煎熬中。

    他一直在想,要是阮语真的是那个背叛者,他要怎么办?

    杀掉?他舍不得。

    但不处理,就代表着要将家族所有人的头颅放在断头台上。

    所以在看到阮语跪下找东西的时候,他失控了。

    洪水般的无措与惊慌也无法把愤怒冲淡,他愤怒的不止是出卖情报,更恨她说的爱他是如此廉价。

    不,或许不是廉价,也许只是一句谎言。

    怕极也恨极的他直接占有了她——只有这样,他才有征服感,才会认为自己还有能力控制住阮语,可以在两边断头台中间苟且偷生。

    就在他挣扎之际,被关紧的木门被敲响几声,邵震一如既往冷淡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周少,正辰那边有消息回来了。”

    此话一出,拥抱着的二人都下意识看向对方。

    替阮语整理好凌乱的衣襟,周辞清拿起枪起身:“进来说。”

    邵震应了声是,开门走进一步,反手关门,一点要入侵周辞清私人领地的意思也没有。

    “船运公司的会计承认自己收了披拉十万美金,换这个月的通行单据写法。”

    听到这里,两颗紧绷的心霎时缓和下来,然而邵震要说的还不止这些。

    他补充:“不过会计只承认收取贿赂,矢口否认窃听器是他安装的。这一点应该没有撒谎,毕竟他根本没来过西苑。”

    一瞬间,书房里的气氛再次凝固,连空气都静止不动,在小心围观这场谁才是猎物的戏剧。

    “我知道了。”周辞清率先开口,声音里的疲惫任谁听到都为之惊讶。

    阮语又将目光放回周辞清身上,他眼睛里也只有她,和未退的血丝,浅淡的瞳仁有涣散的光流动,不复坚定。

    哪怕抓住了这次事件的真正卧底,窃听器的事依旧没有解决。

    她才是问题本身,现在只能看周辞清如何抉择。

    “好像还是没能洗脱罪名呢。”

    阮语看着他手里的格|洛|克17,苦涩一笑:“当年你就是用这把枪救下的我。”

    再把视线放在周辞清脸上,木然看进他紧蹙的眉宇间,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开枪吧。现在能死在同一把枪下,我们也算有始有终。”

    她再次坐庄开赌局,赌周辞清刚才那句“爱你”的真伪和深浅。

    只不过,要有多深的爱,才能让周辞清甘愿忽略眼前潜在的危险?

    起码是马里亚纳海沟的深度吧。

    度秒如年,阮语背在腰后的手不断颤抖,紧紧攒着,让自己看上去是不露声色的。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是等待死亡的时刻。

    她想,是不是应该回首这二十三年,看看从哪一步开始她就走错了。

    小桥流水和石板街道从氤氲中铺开,阮仪在家门口给她念故事书;校运会上她接接力棒时被另一道的人撞倒,但还是爬起来努力向前奔跑……

    最后她回到这个书房,灯光昏暗,永远处在一片朦胧之中,面无表情的周辞清坐在书桌之后,意味不明地叫她过去。

    就在这时,凝固的死寂中,一声子弹上膛声无情响起。阮语心里一凉,近在耳边的枪声砰的响起。

    她猛地睁开眼睛,桌面上升起一缕淡淡的白烟,原本放着窃听器的位置穿了个小洞,黄铜色的金属碎片到处散落,徒留一个孤独自转的弹壳。

    好幸运,她又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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