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垃圾与泽芝
吴豫来耀武扬威这会儿，拍摄活动已是到了尾声，全组正要回程。若非吴豫按捺不住满腔得意，几个小时后，谢亦怔从别处也能知道这一切。
果然，谢亦怔刚回选秀基地，马夜草就迎了上来，一边帮他把行李提回寝室，一边神色严肃地直奔主题：“我觉得有些事，你需要知道一下。吴豫那边……”
谢亦怔面无表情地静静听马夜草将事情说完，才开口冷笑一声道：“这些事，吴豫已经在回程前跟我抖落过一回了。没想到他居然没添油加醋，不过也是，玩儿得这么脏，如实转述就够杀人诛心的了。”
马夜草闻言皱眉，他先是把寝室中的摄像头电源全拔了，又放了个防止录音的干扰器，这才开口：“我就说节目组怎么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之前死活不告诉我你的行程，今天却主动联系我，准我进基地来等你。感情是有胆子帮吴豫干脏活，却没胆子去直面实情败露后你的怒火，指望我能给你当个缰绳啊！”
谢亦怔看向马夜草：“所以，你要做那根缰绳吗”
对上谢亦怔那燃着暗火的双眸，马夜草干笑两声：“说得就跟我真能拴住你似的。我来主要是怕你不清楚目前的情况，反倒吃亏。
“现在网络上的舆论总体来说对你虽是呈谴责态度，但也有不少人，反倒因此粉上了你，毕竟手腕高超的帅气反派向来都是很受欢迎。
“而且你的粉丝早已经习惯了你怼天怼地的风格，所以也没多少人因此脱粉，甚至更加死忠。所以总体来说，你的人气不减反增。”
“所以，你的建议是什么？”谢亦怔双手抱胸，冷冷看着马夜草。
“你表情别这么吓人好不好。”马夜草缩了缩脖子：“上次王厉那事儿，闹得可比这次难看多了，你反应都没这么激烈，这次不过是一点口水仗，你怎么……”
“因为这个。”谢亦怔掏出手机，直接怼到马夜草眼前。
那是谢亦怔的私信界面，界面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上千个“对不起”，发信的人，是玉兔东升。
马夜草看着这个，也沉默了。他接过手机慢慢地将那一片长得像是没有尽头的“对不起”滑到底，最新消息是谢亦怔回的回复——“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我一直很庆幸，有你这样善良又正直的好女孩愿意喜欢我，谢谢你。”
马夜草看着这句回复，像是终于被人撤去扼住喉咙的手，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他将手机还给谢亦怔，诚恳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来劝你，不是收了谁的好处，纯粹是因为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与吴豫背后的整个无际影业硬杠，有百害而无一利。这次吴豫既已出了气，你只要不再动作，你和他之间的恩怨就算了结了，未来也不会再有多余的麻烦。”
谢亦怔拉开寝室大门：“谢谢你的好意，你可以走了。”
马夜草头疼地揉揉眉心：“哎，你既然打定主意要打回去，我也就不劝了。但我毕竟是你的经纪人，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提，只要我能办到，都不会推辞。”
谢亦怔面上的寒冰总算消融了些许：“不用，我一个人可以搞定。”
“你啊……”马夜草无奈地摇着头走出门，终是没忍住再度开口：“这话或许你不爱听，但我不得不说，吴豫这次对你的报复，论起来，用的也只是娱乐圈的常规舆论手段。也就是你这样刚与粉圈接触的人，才会这么真情实感。
“你的粉丝固然有玉兔东升那样善良无辜的，但也有仗着你红，就恃势凌人以众暴寡的。粉丝向来是说得好听，爱得浅薄，或许他们前一刻还为你奔走呼喊昼夜不停，后一刻就翻脸不认人。前一刻还为你摇旗呐喊声嘶力竭，后一刻就拍屁股走人。
“你既然进了这个圈，类似的事未来还会不断发生，难道你每次都要为粉丝不计代价大动干戈吗？别把粉丝的喜怒哀乐都背在自己身上，这样你在圈子里，是没法走远的。”
“可是，所谓的粉丝群体里，总归会有那些会因为我被伤害而痛苦哭泣，而给我给我发一千个对不起的大活人不是吗？！”
谢亦怔的眼睛注视看着马夜草，又像是在隔着他，看向更远的地方。
“我啊……打小就没什么人护着，所以也没什么多余的关爱分给他人。对于粉丝这种明明和爱豆无亲无故，却非要事事挡在前头的心态，也始终不是很懂。
“但我起码知道，我不能在有人因护着我而被被辱骂、被践踏、被踩在脚下时，什么都不做。哪怕他们前一刻还在，下一刻就爬墙了，那也是我欠他们的，而非他们欠我的。若我因回护他们而付出什么惨痛代价，那就当只我还账了吧。”
马夜草重重地叹息一声：“我可算是明白莫闲是中的什么蛊了！我说错了，不是你不适合这个圈子，是这个圈子配不上你。走一步算一步吧，让我看看你这样的傻子能走多远，有需要就说，不收你钱。”
直到看见谢亦怔点了头，马夜草这才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而马夜草前脚走，后脚谢亦怔就又迎来了新的访客。谢亦怔打开门，便见自己的三位队友正挤挤挨挨地杵在门前。何童、单志业的脸上都挂着愤怒与担忧之色，而奇凡则埋着脑袋，似乎不敢面对自己。
谢亦怔将门拉得大开：“进来吧。”
何童和单志业大步走入，奇凡却垂头站在门口没有动弹：“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被吴豫泼了这么多脏水。”
“关你什么事。”谢亦怔将人一把拽进门内，失笑道：“哪儿有被狗咬了，不去打狗，反倒去找前一个被狗咬的受害者算账的。”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始终是和我有关。”奇凡抬起头，郑重道：“我想替你澄清，但拿不准该怎么做才对你好，所以我来问问你的打算。”
“我和何童来找你也是这个意思。”单志业开口：“我们现在也算有点人气了，一起发文的话，多少也能帮到你一点。”
谢亦怔正要开口婉拒，尚未关上的门外忽而传来一阵掌声。
谢亦怔扭头一看，却见任奢缓步踱来：“好一出兄弟情深啊，我都要感动哭了。”
谢亦怔“嘭”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屋内屋外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呃……就这样把导师关在门外，不大好吧。”何童的声音都有点抖了。
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气急败坏的拍门声。
谢亦怔上前拉开门，对着任奢就是一个假笑：“不知导师有何贵干呐？”
“你礼貌吗？”任奢说着就非常不礼貌地推开谢亦怔，大步走入寝室。
他在屋中众人的脸上看过一圈，这才讥诮地对谢亦怔道：“我来当然是阻止这些傻子被你当枪使，你的好队友们还不知道吴豫的真实身份吧？”
任奢的视线又落回三人身上：“吴豫可是无际院线老总吴占吉的亲儿子，谢亦怔是个疯子，谁都敢得罪，你们总不会也脑子有病吧？”
三人显然被吴豫的背景给惊了一下，一时间脸色都有些难看。
任奢勾起嘴角，扫了眼马夜草留在谢亦怔寝室中的干扰器，接着又道：“也不怕告诉你们，我来《点燃星光》就是受吴总所托，来给吴公子保驾护航的。你们要是不识趣，吴总那边有什么手段且不说，单我这里，就可以保证你们混不到下一期。”
“可是，要不是有谢队带飞，说不准这期我就已经被淘汰了。”开口的竟是何童，那个向来都信奉以和为贵的何童。
“我人气一直不高，当初来原创组单纯就是想在被淘汰前，多混两个镜头而已。是谢亦怔把分饰两角的机会让给了我，还帮忙请来了最好的化妆师，我才有了现在的热度和人气。现在他出了事，我……”
何童话没说完，就被谢亦怔给捂了嘴。谢亦怔笑着叹息一声：“好意我心领了，但你们就算为我发声，也起不了什么用，所以就别掺和进这一滩浑水里了。你们先走吧，让我和任导师单独聊聊。”
三人看看谢亦怔又看看任奢，不愿挪步。谢亦怔只能强行将他们一个个推出房间，还不放心地警告道：“我有我的办法，你们千万别擅自行动，不然搞不好我就从个人的霸凌行为，变成组团霸凌他人了。”
眼见三人不情不愿地点了头，算是答应。谢亦怔这才关上寝室门，回头看向任奢。
任奢的面上依旧是满满的讥嘲之色：“也就是刚入圈的小孩才会被你那点小恩小惠骗得犯蠢，无知者无畏嘛。”
谢亦怔点头附和：“是啊，毕竟像你这样有了好处便上赶着给人当狗，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嘛。”
任奢看着谢亦怔眼底的不快，反倒是笑了：“看来你还挺在乎你那几个队友啊。那这样好了，要是你对吴豫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那我就淘汰掉他们。碍于你和上头的协议，我淘汰不了你，可淘汰他们却是容易得很呢。“
“任奢，苟华士现在可还在局子里蹲着呢。”
谢亦怔压低了嗓子，就像是兽类弓起背脊，从喉咙底溢出低声咆哮，每一个音节，都透着血淋淋的威胁警告。
“你说，明明是替你办事，可现在他在里头吃苦受罪，你在外头风光无限，他会是个什么心情呢？我猜，以你扒高踩低低的德性，在他进去后就没再给过他半分眼神了吧？你说，我要是去找他聊聊，他会不会拜托我送你你进去和他作个伴呐？”
任奢脸上的讽笑还在，真切的恐惧却已经在眼底蔓延开来：“你说什么疯话呢，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不知所谓。”
说完任奢就径直推门而出，脚步飞快地消失在了谢亦怔的视线范围。
谢亦怔看着那摇摇摆摆的门扇，怔了片刻，良久才呢喃出声：“我谢亦怔何德何能，既得见这泥水潭里遍浮垃圾，又得见这淤泥之上泽芝亭亭。”（注：泽芝是荷花别称。）
谢亦怔上前两步，抬手将门关上，电话又响了起来。
谢亦怔一看提示，也是位熟人。他有些心累地叹息一声，接通了电话：“莫闲，你打电话给我，是想跟我说什么？”
莫闲在那头低笑一声：“我想跟你说，想报复就报复吧，我已经给你和你的队友们准备了后路。”
谢亦怔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这真是……我今天听过的最动听的话。”
“去做你想做的吧，别让任何人任何事成为你的枷锁。”说完，莫闲就结束了通话，像是在用行动催促勇敢的少年快去创造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