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陨难
府门的人一时没了主意。
这时候，又有一位侍女走了出来，嘹亮款款的女音响起：“诸位，且慢，北冥帝后有旨，今日来恭贺者，皆可到府饮一杯茶。”
恰巧上官云彩这时候带着贺礼姗姗来迟，一行人纷纷就目光转向她。
她还是那副模样，作女公子打扮，头戴折巾帽，气质超然而纯粹，可眉宇却无端带着几分锐利。
上官云彩见众人面色不对，直言对上官无极道：“长兄，怎么了，这是？”
被叫长兄的上官无极面上一阵突兀不适的别扭，他怪咳一声：“那什么，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此时，南溪已经转头快速踏进了府门，那侍女匆匆跟上了去……
到了宗政殿外，南溪便脚步一顿，看到院子里正坐着的当事人。
身穿孔雀蓝羽冕服，服上绣着精致的小巧花纹以宝蓝色为底，头戴珠玉华宝凤冠，在日光下极其晃眼，昔日的娥眉变成了斜飞入鬓的远山黛，红唇烈焰……倒是一点都看不到美人的哀伤气息。
旁边还跪了几个侍女在隐约瑟瑟发抖。
而她却在自顾自的倒着凤凰花泥，左边的三个指头已经缠上裹着花泥的纱布……原来是在给自己的指甲染丹蔻，看起来专注极了。
南溪顿了顿，伴随着身后跟来的凌乱脚步，他又匆匆移步到了她跟前。
瞅了瞅她，他问：“冥琰呢？”时过多年，他再次当着一众人的面唤了北冥帝君的亲名。
洛淼闻言手一顿，侧头看向殿宇大门。
众人瞬间明白了。
“不是，洛淼，你都不着急吗？”南溪蹙眉着急道。
洛淼却晃动着几根指头，幽幽道：“这本来就是要发生的事……”说着，她又转眸看向跟过来的一众人，“没想到你们都眼巴巴来见，送的什么？”
南溪见她这般不瘟不火的就来气：“合着那不是你的孩子啊！南洛淼！”
洛淼：“这孩子又不是被我伤，我为何要愧疚难过？”
南溪眉头皱得更紧了，大喝道：“南洛淼，你们能不能再折腾了！”
太子长琴过来抬手搭在他的肩上，好言相劝：“南溪神君，你冷静些。”
这时候洛淼好整以暇的抬眸：“我以为这样的结果大家都有数，却没想到大家和冥琰帝君一样。”
轩辕元琅立在人群中，如老僧入定，但众人也没有看向他。
长鸣匆匆走过来同样规劝道：“南溪神君，你莫要再指责……她了，北冥帝后我懂她。”
南溪更加不乐意了：“你这条鱼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如果不是洛淼护着你，你还能出现在这！”
长鸣：“当日如果不是那复刻的多出来的一支后羿之箭，会出现今日这一事！”
南溪欲要爆喝，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太子长琴及时劝长鸣：“长鸣将军，你还是少说几句。”
“本来就是，我说错了吗？”顿了顿，他又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那人群中，面色木然的妖界君主，长鸣随即面色一僵，闭上了嘴。
周遭的气氛沉了又沉。
洛淼又若无其事的开了口：“来让本帝后看看你们送来的贺礼罢……”
那站在边上的神官一阵沉重犹豫，却还是将礼单递了过来。
上官云彩才想起手里的盒子，她来时身边没有随侍，是亲手带来的。
见帝后拿了神官递去的礼单，她亦将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顺便打开。
她送的是一金环挂玉圈，也是一防身用的法器。
洛淼的目光从礼单上移到桌上的盒子里，随即展唇一笑，放下礼单，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盒中的一圈，抚上那玉下的赤金流苏，道了声：“西将军，多谢。”
上官云彩面上复杂，不知该说什么。她想过节哀这类话语，但好像不太合适，因为跟前的帝后看起来毫不关心这一事，实在有些摸不准，她不能擅自开口。
另一边的南溪神君忽然转头离开了。
众人一阵疑惑。
……
小榭楼台，窗外的池子里正有一片片金莲闪烁着星碎的光辉。
栖凰正坐在窗边，捏着鱼食喂鱼。
南溪就咋咋呼呼的不顾侍女的阻拦，怒气匆匆的上了楼。
栖凰偏头一看，便见他正瞪着她，目露凶光。
“去见了那新出生的孩子？”她冷声问。
南溪爆喝道：“你还敢提，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把我侄女害死了！你知不知道，那可是冥琰和洛淼的第一个孩子！”
栖凰面上没有意外，眸光一转：“当日她中了一箭，虽没有实伤，但她怀有身孕，只要挨过那箭，她肚子里的孩子便一定会被那箭所累，能生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南溪一听更加怒不可遏：“你还敢说，无论你和洛淼有什么过节，那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这么狠毒！”
栖凰眼皮一掀当即反击：“当时，她也未将有孕的事告诉众人，那一箭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南溪大怒的打断她的话：“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是到如今竟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我怎么知道那轩辕元朗会诈降，愿意与本公主联盟，那一箭又不是出自我手，事发突然，他也没告诉我，让她落马的具体办法，我也是被蒙在鼓里！”栖凰厉声与南溪辩论。
南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你还是没有悔改之心是吗？”
栖凰起身冷笑：“呵，我如今的报应还不够吗？为何还要对她愧疚！”
南溪脸红脖子粗大声嚷嚷：“嫁我你就很委屈吗？你这无耻的女人！”
“是！”
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栖凰气的发抖，她真的是受够了：“你别忘了，是她一旨婚书，才将你我绑在一起！”
南溪浑身戾气烧的极旺，看着她：“你这狠毒的女人，时至今日也不知悔改！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栖凰蹙眉，深吸了一口气，祭出神剑：“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上任天帝之女，新任天帝之妹，你岂能三番两次指责我，挑衅我！”
“想打架是吧！”南溪已经红了眼，不知是气的还是怎的。
顷刻间，阁楼楼顶已经被巨大的气流爆开。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南文帝君为了防止两人打架，特意派来了一蓝将军在新府看守，只要两人一产生争执，他便立刻出现劝止。
但一蓝将军看今日阵势，暗道不好，恰巧此时上空乌云滚滚，雷声轰鸣。
在一阵阵电闪雷鸣之中一蓝将军飞快对身边的近侍道：“快去通知南文帝君。”
狂风卷着水榭的池水，天空中便落下来细细密密的水滴。
南溪也是气的不行：“你这疯女人想谋杀亲夫是不是！”
栖凰：“南洛淼定下的婚约，你竟然当真了，真是可笑！”
南溪听后气的更是牙痒痒：“你这贱人，看我不杀了你！”
这一回，他的剑锋使了十足的力，天空电闪雷鸣响的更厉害了，大风裹着水滴，一蓝将军想靠近都不能够，更莫说劝架，更不要提那围在上空边上的一众小将。
可是突然，风雨又停歇了。
所有人的视线范围都清晰了。
他们却看到那身穿锦蓝华服的神君殿下将一柄神剑直戳戳的贯穿至栖凰公主的胸膛。
那位公主浑身的神力四散，手里的剑话落，从高空落到了地上，放出清脆的铿锵一声，所有人都听见了，周遭在此时似乎是静止了。
南溪看着跟前的人，眼里的怒在慢慢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彷徨。
栖凰嘴角溢血，伸手握住那冰冷的剑锋，随即忍着胸口传来的痛，嘴角翘起一抹弧度，却还是不禁蹙了几下眉头，羽扇般的睫毛微微一动，虚弱断断续续道：“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你……为什么不还手！”南溪哽了一声。
栖凰没有回答，只是奋力将胸口的剑扯出去，随即又大吐一口血。
血水尽数溅在南溪的衣服上，脖颈上，还有脸色，就连睫毛也没有幸免。
南溪忽然如梦初醒：“你本就不想活了，是不是！”
跟前的人没有再说话，慢慢向下掉落。
……
待来道喜的人全部离开后，已经是两个时辰的事了。
洛淼也已将手上的指甲尽数染红，却还是没有打算进殿的意思。
外面的神官又忽然来报：“帝后……”欲言又止。
洛淼看了神官一眼思索了一下：“又是谁来了？”
神官忙道：“不是，是南溪神君，他……捅了栖凰公主一剑。”
洛淼：“我父君他们过去了？”
神官：“是……南文帝君本是要亲自到来的，现不得抽身，便将小殿下的贺礼送来了。”
小殿下便是洛淼那早产的女儿。
洛淼顿了片刻：“那栖凰现在怎么样了？”
神官：“栖凰公主此次十分凶险，新任天帝已将他的医侍派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准确的答复。”
洛淼回望了一下殿门，下了决定：“走，去瞧瞧。”
神官面色复杂：“帝后……”他看了看殿门。
洛淼无视他，径直起身从他身侧走过。
……
栖凰重伤，洛淼在新府见到了太子长琴，却也不意外。
他正立在栖凰所住的殿门口和南文帝君说着什么，南溪则是坐在殿门边的地上，形容惨败，面如死灰，萧条凄凄。
门口的几人看到了她，面色各异。
洛淼走过去恭恭敬敬道了一声：“父君，近来可好。”
南文帝君看着她，暗暗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眉宇几愁，不言而喻。
太子长琴面色凝重向她拱手道：“北冥帝后怎么来了？”
洛淼当着父君的的面，也不敢随意下刀子，便找了个由头：“我去看看她。”
南文帝君一阵蹙眉，欲要阻止，可人已经移进了殿。
殿宇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一众医侍正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
栖凰正躺在榻上，胸口的金色流萤一直未消散，旁边正坐着九霜正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洛淼走过去，一众医侍愣了一下，就要行礼，洛淼抬手无声制止。
一众医侍自觉得为她让了路，九霜也看了过来。
“……洛淼……”九霜唤了她一声，一脸复杂。
榻上的虚弱的栖凰看见了她，将头偏向另一边。
九霜回头见状，又出了声：“洛淼，你……”
洛淼：“我只是来告诉她，南溪今日捅了她一剑，便算是之前恩怨一笔勾销，若她还有命活着，那就算她命大……”
九霜闻言，起身看着洛淼，眼里心里只是她，向她靠近，就要抓着洛淼的手。
却被洛淼不适的躲避了，洛淼又将目光移向躺在榻上的栖凰：“她是南溪和我的母亲，因因缘巧合回到现世，不是其他女子，你和南溪都不可怠慢。”
栖凰背对的眼眸闪过一抹惊异的光。
过了一会儿，洛淼见栖凰那还没有动静，便打算离开。
九霜欲言又止的唤了洛淼一声：“淼淼！”
离开的人没有停留，出了殿门。
南文帝君和太子长琴不知去了哪，南溪则是在檐下坐着。
洛淼走过去。
南溪出了声，声音没有生气且暗哑：“我只是气昏了头，没想到她不但没有还手，却还要一心求死！”顿了顿，他捂了脸好一会儿才道，“等她伤好后，还是合离的好。”
说完，他的背脊狠狠颤抖了几下：“我替她跟你说声对不起，对不起淼淼，都是他们不好，害死了……我那才出声的侄女。”
洛淼闻言，看向乌云尽散变得碧蓝的天空：“南溪，凡事都得往前看。”
南溪哽咽了几声：“南洛淼！你倒是想的开！也不知冥琰现在怎么样了，他肯定很难过！”
“呵……”
南溪以为自己出了幻觉，竟然听到洛淼在笑，松开捂脸的手，抬头看她，见跟前立着的人嘴角上扬，他脸一黑：“南洛淼！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洛淼回眸看着他：“想和栖凰合离，你做梦！”
电光火石之间，南溪脑海一道晴天霹雳闪过。
洛淼则是几步走下台阶，南溪忽然在她身后暴跳如雷：“南洛淼，你这铁石心肠的大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