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仇恨
聂枫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去了邯都城的那处悬崖上。
他轻松的在悬崖的边缘坐下,周围已经不是当初枯瘠荒芜的景象。
原先长在悬崖峭壁上的秃秃的小树,现在长出来许许多多的翠绿的叶,鲜嫩柔软。树上还有一簇簇指甲大的橙红色的花朵,风一吹,花瓣满天飞舞、游弋。
聂枫侧头回望,入目的鲜艳让他想起了‘谢瑜’呕出血的情形,思绪飘远……身后的危险正逐步向他靠近,还带来了无形的罡风。
一身穿素锦蛟纱的蒙面女子,凌空而来,眼里坚毅狠辣,手攥一把轻巧的长剑,朝着前面暗银纹玄衣刺去。
剑锋就在聂枫的后背一寸的地方,被迫被一股无形的气流截住,聂枫的短发飒飒,面色丝毫不变。
佟幸子慢慢感觉到吃力,满天的橙红花瓣越来越多,越来越汹涌,几朵花瓣割伤了她的耳朵,划开了她的面巾。
“既要杀我,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难道你也要学她?”说完,坐在悬崖边上的聂枫突然动了,身形一转,在悬崖上方凌空而立,不是很高,但下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佟幸子眼里眉宇皆是有一瞬慌乱,下意识挡脸,而后又释然了,缓缓松开手垂下,直视前方。
聂枫就在离她几步不远的地方,脚下不沾一物。
好强大的气泽,可明明他的修为不过是筑基。
刚才佟幸子杀他时已拼尽全力!
他出来也只是一个人。
“你叫佟幸子。”聂枫说的不是疑问是陈诉,语气不轻不重,“你是为了‘谢瑜’,哦不,应该说是——叶素,才会来魔教。”
“你都知道了!”佟幸子心里一沉,心绪复杂起来。
“放心,我并没有把你们的身份告诉耶扑冷,免了你们玉华派的麻烦。”
佟幸子还未从震惊中冷静下来,又忽然想起来,她为何会突然对他有畏惧感?
眼前的人好像自从当上魔教教主之后,浑身的气场更强了,那种隐藏在身后的神秘、邪魅在变广,那头被狗啃的头发长在他的头顶,不仅不觉得怪反而衬托他的洒脱不羁的气质。
甚至他还不把一个大乘期的修者放在眼里!
聂枫神情淡漠的看着她:“知道为什么吗?”
佟幸子回过神,瞬间沉下脸:“你以为我会怕?我们玉华派会怕?”顿了顿,“叶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吧,你把她藏哪了?你要是说出她的下落,我或许会考虑给你一条活路。”那日她从魔教跑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在所有邯都城的山崖底下御剑飞行,找了个遍,连个影儿都没找着。
聂枫忽然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其实那日她落下山崖才变回原样,可惜太晚了,我根本没看清她的脸,刚才说的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没想到还真猜着了。”
谢瑜是假扮的,其他问题迎刃而解,她就是他口里那个潜伏在魔教的凶手。
佟幸子敛了眉:“你找死!”
聂枫忽然懂了,身影如鬼魅般突然行至佟幸子跟前,打掉佟幸子手里的剑,掐住了她的脖颈,将佟幸子按倒在地。
佟幸子被摔得头晕眼花,后背的泥地裂开了好几条口子。她这才后知后觉,觉得自己大意轻敌了。
好霸道的功法!
她被聂枫掐得喉咙一股腥甜,很快溢出嘴角。
她瞳孔的闷哼,费力抬手,手里浑厚的清气凝结一团,就要暗地里给聂枫来一个致命一击。
却被聂枫发现,松开她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佟幸子:“剑来。”她借着剑迅速从地上站起来。
“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聂枫轻笑一声,他慢慢抽出配在腰间的剑。
他现在还是不能凭空化剑。
两人凭空在空中过了几招,佟幸子开始还能接几招。
佟幸子:“那天你们在悬崖上到底发什么什么?”
聂枫:“……”
佟幸子:“不说?”
聂枫:“……”
佟幸子:“不说是吧?到时候杀了你,我自会去查清楚!”
聂枫:“你当我还是原来的那个废物?”说完他又是阴森一笑。
佟幸子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她好像中了聂枫布置的圈套。
近日聂枫出门,可以不带随从。
难不成是故意引她出来?他……早就知道她有意暗中跟踪他?
据聂枫四处派人搜查的消息得知,佟幸子修为也是在不久前修为突至大乘期,和魔教教主耶扑冷在同一阶段,如果他打得过她……那么耶扑冷……
聂枫的剑花耍得越来越快,剑气越来越浑厚,佟幸子的动作越来越缓慢,她的额头又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你是从何处修来的邪功!”佟幸子被聂枫天雨散花一般的剑法打得退后几步。
聂枫在无形的气流中问她:“叶素为什么会一直跟着我?”
佟幸子挥了挥剑,避开了随时可能割伤她的花瓣。
两人的问题无人回答。
两人之间的暗流越来越汹涌,他们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继续激烈的斗殴,周遭的风聚成了一条井口粗的龙卷,在两人之间越卷越强悍。
聂枫的短发都吹乱了,却丝毫不动摇面容的俊逸凛然。
他的丹凤眼不掀波澜,只是眉宇有些不耐:“大乘期的修为不过如此。”话落,眼里划过一丝邪魅,下一刻他这边的罡风向佟幸子那边刮去,佟幸子用剑身挡在前面,一步一步的往后退,风如刀割,在她的蛟纱衣上一点点割烂,鲜红的血液流淌出来,而后,她全身上下一片红。
蛟纱,寻常的利刃是割不破的。同等修为的人来割,也是割不破的。
能损坏蛟纱衣者,非修为高者。
佟幸子感觉到自己的经脉正一点一点被强大的气流割掉,她想跑,也跑不掉,那股强大的气流正紧紧吸附他。
佟幸子既震惊又痛苦。
忽然,聂枫收了手,风停了,那些橙红的花瓣落在了地上。
周围只有轻轻的微风。
聂枫双手背后:“念在她之前救过我一命,我就饶你不死……”
佟幸子倒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痛苦的喘气。
“你也觉得她还活着?”那日他一剑穿了叶素的心,又找不到尸体,忽然想起叶素此人修为高深,他小时候在她心口还捅过一剑,她不也活了,所以即便她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他还是觉得这个人还活着,且身后一定还有更大的秘密。
烧魂术都杀不死的人,怎么可能轻易那么容易就死了?
一想到这里,聂枫的心里暗暗生出几分兴奋。
佟幸子对叶素是否还活着存怀疑态度,尤其是想起她被聂枫一箭穿心。
“她死了。”佟幸子道,“她不会再回来的!”如果叶素还活着,她绝对不会再让叶素再在他身边转。
“你以为你的话,我会信?”聂枫的嗓音变得磁性森寒。
“聂枫,你若不杀了我,那我终有一天会杀了你,我说到做到?”佟幸子咬着血红的牙齿恶狠狠说道。
聂枫冷笑:“还真是个不怕死的,跟她一样蠢。”蠢得毫无防备,被他一剑穿心。
“我会在这世上翻遍整个九州,掘地三尺,找到她的下落,讨债!”聂枫说得严肃仿佛叶素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讨债?”佟幸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吃力的想要从地上撑起,却发现做不到,她的全身上下都好痛,后背的冷汗一波接着一波,“你有什么资格,是你杀了她,明明是你欠她的,你应该感恩?”
“布下陷阱,将我捉去废屋折辱了几天几夜,难道是我猜错了,不是她么?”一想到此,聂枫就恨叶素恨的牙痒。
佟幸子闻言忽然噗呲一笑,笑的张狂笑的大声,任远处吹来的大风浮乱她的鬓角的头发,割伤她的脸。
她开始止不住的痉挛哆嗦,隐忍闷哼。
“她可真是调皮。”女音很轻,似呢喃,似诉说,仿佛随时可能被风卷走。
聂枫看她的反应仿佛被刺激到了,她怎么还敢笑得出来,还真觉得他不会杀他么?还是不怕死?
“她是你师妹,听说年幼时,你还欺辱过之,怎么现在就变了?我观她似乎对你也不过如此。”聂枫冷嗤回她。
佟幸子剧烈得抖着,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伤痛。
“不说话了?”聂枫反问她,“还是被我说中了。”聂枫黑沉的眸子亮了亮,不过心中还是有疑惑。
佟幸子知道他又在套话。
他那么关心她和叶素的关系作甚?
“留你无用,就不带你回去了,你还是在这里自生自灭吧……”聂枫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颗棋子,语气低沉不善。
“你还要对她做什么?”佟幸子浑身已经被血染透。
“当然是将她加之在我身上的,都掏回来,然后让她生不如死。”声音如至寒窟一样冷。
“就丢进人间最下等的妓院如何?”
佟幸子这回顿了顿,忽然笑了:“想不到吧,之前我在她那得不到的答案,却在你这问出来了。”她猜到叶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事。可惜叶素一直支支吾吾,碍于面子没有说,在聂枫这却暴露了。
“几百岁的老妖婆,还想老牛吃嫩草,美得她……”聂枫不以为意,眼里浸满了悔恨。
他后悔自己当初对谢瑜逐渐撤下防线,恨她对他干的好事。
“听说叶素……”聂枫说出叶素这二字有些别扭迟疑,自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怀疑,他继续道,“她两百年前渡劫飞什失败,只留一口气吊着命,是为何?”
佟幸子:“不清楚。”她如实回答,渡劫失败原因无数,有无数可能让叶素飞什成仙失败,古往今来飞什成功的人本来就少。那时候,佟幸子对叶素还没发展到像心魔一般的愧疚。
聂枫:“……”
佟幸子说的很吃力,:“她睡了两百年,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无极门的江北,又退出玉华派。”叶素口口声声说为了不给玉华派添麻烦,她就独自一人要与玉华派断绝关系。但真正的原因没有那么简单。
她还是知道其中的厉害干系,将玉华派和叶素撇清干系。她要保护玉华派也要保护叶素。
“你是说她早年就和玉华派没有关系……难怪……”聂枫记得当初在帝都城门不远处,追杀她的江湖宗门之多。就是因为叶素脱离了玉华派的庇护,他们才敢肆无忌惮。
无极门江北一事,他也是近日在属下搜寻的消息中得知,到如今,江湖不少门派的暗桩还在搜寻叶素的下落。
“可师妹她修为高,这世上根本没有几个可以与她匹敌的高人,除非……”
“除非几个宗门联手一起来诛杀她。”聂枫眯了眯眼,忽想起那日离帝都城门不远的百鬼厮杀,他似乎也救了她一命。
如果不是那次失误将盛满叶素魂魄的木偶丢尽漫天大火里,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女鬼也不至于被吓跑,他也不至于会吃这么多年的苦。
如今他突然获得神力,算不算因祸得福?哪怕他修为还是在筑基,凭空化不出剑来,又如何?
他不过是被几道天雷劈了几下,就意外得到神力,算不算幸运,也不知是福是祸。
那个叫叶素的天生根骨清奇,年纪轻轻修为就到了渡劫期,也算幸运,可是一招渡劫失败,昏睡两百余年才醒……
聂枫抬起手,手心凝聚一团纯净之气,比清气还要纯净。他觉得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是福是祸以后再说罢,现在他要抓紧时间、机遇,去做更多不可能完成之事。
佟幸子也陷入思考,一剑穿心的叶素即便是在渡劫期,她要怎么活下来。还有这聂枫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变得这么厉害,所以他才得了叶素。
那晚她就不该走,或许这样叶素才有更多的生机,如今生机渺茫,她该在何处寻她。
“你找不到她。”
“你找不到她。”
两人齐齐发声,都愣了愣,又都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