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静影沉璧七
叶素被囚禁在屋子里,屋子里四面八方的符咒不断闪现着金色符光,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出不去。
她躺在地上挺尸,一直到后半夜。
后半夜,屋顶传来动静,上方直接破了一个大洞,幽冷的月光从上面投射下来。
叶素赶忙起身查看,就有几片碎瓦掉在自己足前。
是佟幸子执剑在屋顶直接削了一个洞,破了屋顶上方的符阵,从上面翩然而落。
寒月的光束照在她的衣裙上,天空飘着鹅毛一般的雪花,鲛纱材质的衣料反着星碎的冷光,鬓角的墨发用素簪挽的一丝不苟,后背松散垂落的发丝微微扬起。
换作平常,这绝对是一幅仙子误落凡尘令人流连忘返的之象。
可现在的叶素只是觉得诧异:不是已经说了要断绝关系不再来往吗?怎么这佟幸子又来了?难不成是怀疑她的身份?
两道视线相对片刻,佟幸子微抿唇,眼神颇有些复杂随后道:“你怎么沦落至此?为何不脱身?”
叶素:“……”她也觉得很丢脸很脓包,可是有什么办法?她的再生之命都是别人给的。
佟幸子打量了叶素片刻再问:“为何以素巾遮面?”
“唉你别管了,你走吧。”叶素叹了口气,蹲在地上双手撑着脸。
佟幸子:“是掌门的吩咐,近日无及门已经派人要捉拿你,掌门便差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他们来了我也不怕。这里是帝都,他们不敢造次。”叶素语气笃定,毕竟这是帝都,无极门若此番来,闹出动静肯定会不小,皇权绝不会姑息江湖宗派恩怨在帝都的眼皮子底下造次。
佟幸子面上没有过多表情,看起来冷冰冰的:“叶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叶素:“那日,你也看到了,以我的修为,他们不会将我怎么样的。你还是先走吧。”
外面已经有凌乱的脚步声向这里靠近。
叶素见佟幸子没动静就要带她从屋顶出去,脸上的素巾被对方扯了去。
“你的脸!”佟幸子的声音有几分错愕。
叶素:“无所谓,再丑一些都没事。”反正这也不是她的身体,叶素带着一点点愧疚想着。反正她现在对这张脸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是谁,我可以帮你报仇!”佟幸子的话语带着点薄怒。
这时候,房屋的正门被一脚踢开。
魏延和丁六率先携着利刃冲了进来。
叶素还没来得及反应,心口就是剧烈一痛。
“抢了你的小妖怪,你就搬了救兵?”小公子聂枫被一群老道簇拥着进了屋。
室内瞬间被烛灯照亮。
佟幸子则是淡定的正扶着叶素把脉,随后蹙眉:“你怎么了?”她把脉看不出叶素身上有任何问题。
叶素痛苦狰狞得反握住佟幸子的素手:“是两生咒,你快走,别被这群老道给捉住了。”
佟幸子的眼里闪过一记冷光看着叶素:“两生咒?”又偏头看向门口,“堂堂帝都,岂能容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作祟!”说着,她左手扶着叶素,右手执剑朝着跟前一干人等挥出一道剑光。
却被一帮老道用符咒化解。
魏延警惕着屋里仅有的两个女子,微微侧头向身后的公子禀告:“公子,若是动静太大,惊动了老爷,就不好了。”
聂丞相已经警告过服侍公子的一帮侍从,绝不可再让公子做滥伤无辜之事。
然而,公子只是明面上做到了。
因此,一旁的小公子聂枫蹙眉片刻后坚持道:“速战速决。”
魏延再道:“公子,三思。”眼前的公子心智十分早熟早已超过十岁稚龄孩童。
“那当如何?”小公子聂枫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什么,心里起了几分不悦。
那边的叶素在此刻龇牙咧嘴的发了话:“佟幸子,十日之后我会去找你,这会儿你先走!”
“不行,来我这毁我的地盘就是不行。你们快把这个新来的女人杀了。”小公子聂枫忽然下定决心。
“哼,我岂是你们说杀就能杀得了的!”佟幸子讽刺的扯了扯唇。
一帮老道许是觉得有人竟敢当面挑战他们的威严,当即吹胡子瞪眼。
一名领头的穿着黑道袍的老头道:“好你个妖女,如今还找帮手,看我等今天不叫你的这个帮手吃尽苦头。”
其他几个也跟着迎合骂嚷。
叶素这厢只是一味的让佟幸子走,只好使出全力推开她。
“你快走,否则我就死在你跟前。”她拿出从聂枫那里换来的一把木匕首比在脖颈上。
若是常人用这把木匕首还缺点锋利,但对于叶素来说已经足够。
“为什么?”佟幸子十分不解,眼见那纤白的脖颈渐渐有暗红色的液体流出。
叶素:“以后解释,现在你快走!”
说话的时候,某位小公子又朝着人偶刺了一针。
叶素咬着舌尖强撑着没有倒下。
眼尖的佟幸子看到了小公子聂枫的动作,再将目光放在叶素的脖颈上,秀眉微蹙只能妥协:“好,十日之后再见!那时若你不来,那我便是杀光他们,也要带你走。”
“好。”叶素道。
殊不知,后来的叶素时常在后悔,为什么不在此刻离开。
佟幸子即刻从众人的视线中离开。
几个老道不禁低低唏嘘。
黑袍老道暗暗惊叹:“聂公子,那女子修为境界高深莫测,刚才若咱们与她硬碰硬,怕是咱们制服不了。”
“是吗?”小公子聂桑抬头看了看顶上的被开的瓢,“那我养你们何用?”
此言一出,在场一阵诡异的噤声。
直到叶素再也忍不住心口的剧痛栽倒在地。
砰的一声。
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把人换个地方看押。”小公子聂枫吩咐完便转身离去。
魏延自是跟着公子一通离去,留丁六善后。
叶素:“……”好歹拔了针再走啊!
外面。
聂枫拿着手里的人偶看了看,人偶心口处的两根银针还在晃动,折射出清冷的月光。
魏延注意到了。
“魏延,你为何要替她说话?”冷不丁聂枫停下脚步忽然开口。
魏延当即步子停了,双膝跪地:“公子,属下没有。”
小公子看了魏延半晌才道:“没有就好。记住,我最恨背叛我的人。”
魏延微垂首抱拳道:“是,公子。”
天空依旧飘着雪花,落在聂枫的雪白狐裘皮上、他的头发上。
“你起来吧。”小公子抬步疾行欲要离开。
魏延赶紧起身跟上去,脚步突然一顿。
前面映照着昏黄的光亮,黑压压的一行人。
丞相到了。
聂枫也有些意外,停住脚步换了一声:“父亲。”声音听不出意外。
“吾儿,你又做了何事!”聂丞相摸着下巴的长须有些吹胡子瞪眼。
跟在丞相最跟前的管家赶紧道:“大人,稍安勿躁。”
不过片刻,丞相的几个侍从就把叶素带了出来。
叶素当然不认识丞相,只是隐隐觉得此人暂时能将聂枫压一压。
她刚被带过来,聂丞相就开了口。
“孽障,老夫我一再教导你勿要害人,如今你一而再的造次,看我不打死你这个逆子!”说着,披着毛披风的丞相大人扬起手,朝着已经跪在跟前的聂枫,就要打下去。
叶素见状心里一喜,谁料那魏延和丁六跳出来生生护住了聂枫。
聂丞相的巴掌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侍从身上。
叶素很快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不服气添油加醋道:“丞相大人明鉴,饶小女子一条命吧。小女子一定会记得大人的大恩大德。”她一边说一边朝着丞相的方向疯狂磕头。
昏黄的光线看不出丞相的神色,片刻后聂丞相问魏延:“魏延,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延从聂枫那收回身双膝规整着地谨慎道:“回禀大人,此女几日前欲要对公子图谋不轨,好在公子早有防范……此番公子能饶她一命已是仁慈。”
叶素:“……”他好像都说中了,但好像又全不对。
她不是来要人命的,她是来改命的。
可是聂丞相已经完全认为叶素是来杀她儿子的。
聂相:“哼,此等大事为何不早早与我说!公子若出了事 你们可担待得起!”顿了顿又道:“管家,你现在就把人送到衙门。”
“不是,能不能听我解释,喂!”叶素慌了,想开溜但又忌惮着两生咒的作用,索性心里一横:“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们丞相府将有血光之灾。你们要相信我!”
丞相府的管家发了话:“大胆,何出狂言!”
她的话几乎让在场的人听起来都很荒谬。
“何出此言?”只有聂丞相显得很是高深莫测。
“父亲,不要相信这妖女说的话!她不可信。”小公子聂枫忽然发话。
“这又是为何?”聂丞相反问自己唯一的儿子。
聂家到了他这一脉十分单薄,只出了聂枫这么一个儿子,原配夫人早早过世,也养过几个小妾全都死于非命再无所出。
所以,聂相十分珍惜他这唯一的儿子。
哪怕聂枫从小便暴露出他的残虐血腥的一面,他这个老父亲还是尽心尽力为其隐瞒。
“此女曾被我捅了一刀至心口,不日便很快痊愈,非常人所能及,我认为她是妖物所化。父亲若不信可以请医师查看她的伤情。”聂枫年纪虽小却说的十分严肃认真。
聂丞相问魏延:“魏延,可有此事?”
魏延迟疑那么小小一刻道:“确有此事。”
丁六跟着回道:“丞相,确有此怪事。”
“我是修仙者,大乘境界挨一刀当然能挺过去。”叶素此话一出,最后面过来的那帮老道不禁唏嘘。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
叶素松了口气。
不料聂枫凉凉的口气道:“她说的,你们就信了?”
“不不不,老夫认为此女的话存疑。”领头的老道忽然转了话锋。他认为,目前还是抱住饭碗最重要。
丞相府这块金饽饽不是谁想拿就拿的到的。
“不如,就将这丑女人交给魏延看管,也好查明其底细,不知父亲意下如何。”小公子聂枫的如意算盘打得增增响。
“也罢,不过,记住不可伤人性命。”聂相忽然妥协了。
聂枫爽快答应了:“是,父亲。”
叶素:“你们……呵呵呵哈哈哈……”她顿了顿,忽然大笑起来……
在场的人一头雾水。
丁六横眉冷对:“丞相大人开恩你还不知道谢恩?”
叶素收了笑似乎不理解:“谢什么恩?没杀我么?呵。”
聂相闻言蹙眉,周遭威压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聂丞相动怒了。
察言观色的管家不等丞相开口,赶紧道:“你们还不赶紧带人走,快!”
魏延朝丞相行了礼,隧大跨步走向被人押着的叶素身前:“姑娘,可能自己走?”
叶素一股子火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走不动!”她瞪着魏延。
“休得放肆!”押着她的两名侍卫警告她。
叶素:“……”
而后,她妥协了,避免被人抬着太难看,于是她老实的跟着魏延在偌大的丞相府左拐右拐,到了一所小院。
院门左右皆有侍卫看押。
等叶素进院,就听到魏延说:“姑娘是聪明人,有些话就不需要再下说了罢?”
“我不明白。”叶素直白道,她确实不知道他的意思。
一把剑再次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叶素:“……!”她径直将脖子上的剑拿开,眼里的轻蔑不加掩饰,“你杀不了我。”
魏延收了剑,倒是很平静:“公子只是暂时不想要你的命,你的把柄还在公子手里,所以,在下奉劝姑娘老实些,或许能从公子手里或者出去。”
“那咱们打赌,看我能不能从聂枫手里活着出去。”叶素扯唇冷笑。
室内昏暗的光线模糊了她的面容丑陋,身着素衣的她看着很纤弱,冥冥中透着一股坚韧。
回过神来的魏延退后一步转过身,沉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