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命教徒
万俟暠在丛林中漫无目的的狂奔,专捡人迹不到之处躲避。
白玉堂影子就像生了根般在他后面追赶不休,无论他躲在哪里,都无法彻底摆脱开来。
他看得出白玉堂已动了杀意,若还是像之前一样留有余地,那这里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他没想到闻名天下的圣手佛心,在真正愤怒的时候却丝毫不给别人选择自述的机会。
想起白玉堂之前在客栈中说的给别人机会多个选择,现在想想简直就是个笑话。
若白玉堂真是这样的一个人,岂不是早就让人杀了。
自己一向高估自己,没想到这次却低估了别人。
他在等,等一个反噬的机会,只要白玉堂稍不留意露出缝隙,他的刀就会让这缝隙越来越大,大到两人之间只有一人生离此地。
他对自己的刀法有着十足的信心,因为这是东瀛武林宗师开山之作。
曾用此刀法开创了一刀流,力求瞬间心气力一致。
这一刀是刺杀的巅峰之作,也是最为致命的一击。没有人能躲得过去,哪怕是白玉堂!
白玉堂怒火攻心,众人虽非他所杀,却因他而死。
他承诺会保护他们的安全,而今随着一条条生命的陨落再也变的没有意义,说出的话变成了极大的讽刺,他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原谅杀人凶手。
而这一切,只有用眼前的凶手的死,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给数十条人命一个交代,还给他们一个公道。
他施展出冠绝江湖的“佛影无踪”,宛如一道青云,直冲云霄而去。
眼前是密林深处,群山环绕,瘴气弥漫,密不透风,令人窒息。
林中传来嘶吼和恐怖的怪叫,让人心惊胆颤,毛骨悚然。
白玉堂停住脚步。
四周一片空寂,阴暗潮湿的地面,长满了杂草野花。
巨大的遮阳树木,映衬了白玉堂孤独又渺小的身影。
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一人而已,万俟暠已完全不见了踪迹。
他屏息静气,岿然不动。他知道万俟暠肯定用独特的功法隐藏了自己,只要他稍不小心,只怕这座森林就是他葬身之所。
于是开始运转体内真气,随着真气的汇集,眼睛变的越来越清晰,耳朵听得越来越仔细,鼻子闻得越来越细腻。
只是这密林除了雨水滴落发出的声音外,依稀有些小的跳虫一闪而过。
万籁寂静,着实安静的可怕,让人感觉到风暴来临前的征兆。
这寂静似乎藏着诡异的压力,让白玉堂心中开始不安起来。
突地密林右前方传来一声轻响,白玉堂立马纵身大喝道:“哪里逃!”
双手贯满真力,攒劲旋转,来到发声之处,使劲发出蓄势已久的佛心剑招“沧海一粟”。
疾若闪电,叮的一声发出声音,原来是一块乌黑油亮沾满稀泥的石头。
心知不妙,念头急转,忙翻身旋转退向旁侧一棵参天古木。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从古木中骤然暴起,刀光幽亮如漆,风驰电掣般直劈白玉堂。
白玉堂大惊失色,此时真气已然耗竭,而这一刀却是蓄势待发,神鬼莫测。
刀光凛冽,照耀出白玉堂惊骇的眼神!
刀气裂空,映射出白玉堂苍白的面容!
万俟暠喜出望外,全力催动灭魂刀气。
白玉堂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了红光点点,最终聚拢成一抹笑意!
佛心剑突然挡住了灭魂刀,白玉堂冷笑道:“你真以为我中了你的调虎离山计?”
万俟暠咬牙鼓劲,却始终无法将佛心剑压制回去。
自己手中的灭魂刀却越来越重,双手渐有脱鞘之感。
白玉堂眼神恨意难消,呵斥道:“那就以你的死来祭奠他们的亡魂!”
万俟暠猛然感到一股巨力席卷而来,将他灭魂刀撞飞,身体压进了沼泽泥中。
但万俟暠生性骄傲,狂吼一声,奋力冲开沼泽,翻身跳到打掉的灭魂刀面前,捡起刀来灌注引以为傲的灭魂刀第一式“亡魂斩”。
霎那间灭魂刀亡气大盛,黑色的烟雾发出滋滋滋的响声,刀刃发出黄色的光芒映射在这阴森的密林,更是显得可怖。
万俟暠挥刀画圈,右脚旋风般急速踢出,直奔白玉堂命堂而去。
这一下变故突发,白玉堂招式连变,眨眼间使出杭州天音寺绝学大佛雷音掌,潇湘剑客称雄一时的翻云掌,塞外高人牧老儿的狂沙烈风掌。
雷音掌重在化形,攻心为上。
翻云掌重在护体,自保为主。
狂沙烈风掌重在伤敌,杀意最盛。
万俟暠顿觉灭魂鬼斩如泥牛入海,白玉堂的杀气如狂风破浪般涌来。
立觉不妙,用出灭魂刀第二式“破风斩”。
万俟暠跃空,身体倒悬,单腿触地,右腿斜踢,双手握刀,猛然划向前方的白玉堂。
“砰”的一声巨响,两股不同的真气冲击震荡了这宁静的密林,远处的咆哮声和撕咬声也戛然而止。
激荡碰撞下,白玉堂身子向后退了十几步方才稳住脚跟,体内血气迷乱,咽喉腥痒无比,忙忍住吐血的冲动,盘坐调息。
万俟暠则直直被冲击的气流撞击到了这黝黑潮湿的沼泽地中,黑影憧憧,分不清是真是幻,只有不时冒出的泡泡才能让人知晓此地的危险。
万俟暠就在这沼泽地中,但人却不见了。
白玉堂一边调息一边思索万俟暠的真正藏身之所!
东瀛忍术向来诡秘难测,万俟暠身为一刀流的嫡传弟子,想来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足为奇。
白玉堂苦笑,他是个医者,但也是跻身江湖顶尖高手的浪子。
他可以放浪形骸,却不敢接触这些冒着泡泡黑黝黝的藏着无数微小生物的沼泽地。
他生来就喜洁净,从不让污垢留在自己看得见的身上。
一想起万俟暠很有可能扎在沼泽地里面藏着,他顿觉全身都开始起鸡皮疙瘩,手脚都开始不由自主的麻木起来。
他实在是不想在这个地方呆着,越是呆的久越是感觉自己的内力,真气,心法都会失去应有的实力,丢掉以往的水准。
但他没有办法,要想手刃凶手,就只能在这里等他出来,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白玉堂微闭着眼睛,默想自己身心天地合一,整个人都已融入密林的所有空间内,我即是密林,密林即是我。
突地寒意涌现,刀光乍显,从沼泽地中闪出一把幽冥泛着墨绿的刀直奔他的双足袭来。
白玉堂双足一掠,跳转避开。
万俟暠刀势不停歇,猛然轰击在白玉堂避身的参天古树上,那古树高达数十丈,表皮历经岁月磨砺已变的腐朽不堪,枝干在这巨力之下,咔擦一声,轰然倒塌,砸向淤泥地的污泥和腐烂的死水漫天飞溅开来,射向了周边数丈之地。
白玉堂脸色骤变,避无可避,猛然长啸一声,身体冲天而起。
半空一个腾挪身形,险之又险倒挂在古木旁另一棵枝繁叶茂,布满野藤和蒲叶的大树枝丫中,层层叠嶂的绿色遮挡住了弥散的污臭。
万俟暠疯狂笑道:“哈哈,我让你跟我玩,来啊”。
说完,一记“鬼月斩”带着泛黄的光芒,如满泫的月牙向着树丫急冲而去,所到之处,绿叶枯萎,野花凋谢,树皮焦枯,不时发出嗤嗤声。
白玉堂在林中如穿梭的鸟儿,左躲右闪,不时闪避着掉落下来的枝叶和落木。
眼看就要跳到没有遮蔽的灌木丛中,白玉堂瞄准一个机会,虚幻一招,翻身而起,在真气耗竭前再次纵身一跃,跳到了沼泽边上,向着古林后方一座突兀的古寺突奔而去。
这是一座位于位于密林深处的残破古寺,阴暗潮湿的古藤攀爬在朱红的墙外壁上。
远远望去,被古树遮蔽的半隐半现,幽森寂静。
依稀看到星星点点的微弱灯火在古寺中四散开来,白玉堂快步冲着古寺跑去,可是没跑几步就停住了。
幽黄的灯光下,古寺大门洞开,寺中供奉着一尊诡异的邪神,面目狰狞,头戴角冠,牙齿如戟,赤红毛发,目似红灯,恶狠狠地看着门口站立的白玉堂。
破旧的神案摆放着不知何时燃烧过的香火,早已熄灭多时。
四周或站或立,僵立着几个身穿黄色长袍,手拿刀剑,头戴写有“天命”字样的鹿头巾,面色如水,每个人脚边都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火种,正微弱而又顽强的燃烧着最后的倔强。
在暗淡的火光中,这些早已死去多时的汉子,此时的面色油油发亮,仿佛要滴出水来。
白玉堂边行进边慢慢观察着这些诡异的尸体,他的神情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后怕。
他从小医武双修,涉猎广泛。待到束发之时,就已接触毒药和巫蛊之术。
早已将各种毒和蛊研究的七七八八,谁知此时看到这诡异渗人的一幕,竟然无法清晰知晓这些人的真实死因。
他试着用自己的真气去探寻这些人是否还有最后的气息,但搜索一阵后也是徒劳,分明早已断气多时,现场却又没有打闹的痕迹。
就好像在那一霎那,被一种高明无比的武功抽空了灵魂,成了一具具恍如蜡像的残骸。
这些人分明是武林中让人闻风丧胆,被称为邪教的“天命教”教众。天命教号称“天上地下,唯我所教”,奉行天道,为民请命。
教中高手如林,弟子数千。其教主宝象年少成名,仅凭《天命宝典》中的一部剑典,就打败当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山五老,更是迫的当时西北的第一大派崆峒派掌门飞云子执剑认输,献出门中绝学《无相神功》,此战震惊江湖,轰动一时,崆峒派从此一蹶不振,而宝象也因此名扬天下,成为当时名副其实的少年第一高手。
待到宝象接任天命教教主后,其声势是越来越大,甚至一度压过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和武当。
白玉堂不敢冒然前进,望着这诡异至极的景象,心中的不安逐渐越发强烈。
就在这时,寺外远远传来了万俟暠的声音,“白玉堂,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赶紧出来,我们决一死战”。
白玉堂缓步倒退,转身走出寺庙。
一时间,阴风怒吼,寺中灯光忽闪忽灭,这邪神嘴角竟然流出了血来,凶神恶煞的目中流露出非人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