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一美人一语成谶
琅秀山踏雪会，为大晋文人名士间最负盛名的盛会，与会者不止书生，一些才女佳人也会前去，更有知名乐伎受邀前去演奏，大晋一些传唱四方的乐谱词作，便是从此流传而出。
踏雪会踏雪会，自然是要踏雪的，文人雅士们就在寒风中一边爬山一边思索诗句，待到山上一处木质的殿阁，那里边早有美酒美食美人等候，入内趺坐清谈，看万山素裹银装，城池雪落白头，边宴客听曲，作诗谱曲，甚是风雅。
今日踏雪会临近国主寿诞，城内聚众恐生意外，负责戍卫踏雪会的护卫全换成了九曜圣殿的弟子，伏七杀身为无门路没后台的“云游书生”，十分敬业地早早来到山下泊车处入口等待。
看到其中一位弟子前襟绣着北斗七星的图样，他心想果然和之前了解过的一样。
九曜圣殿为大晋国教，其余四大仙门在大晋的影响有限，要想开辟出一条商道，还是得和九曜圣殿的人打交道。
今次他受邀而来，为了不喧宾夺主，便舍了那些拖沓的宽袍大袖，扎了高马尾，俊美无俦的脸埋在黑色的兽皮围脖里，换了一件利落的藤黄镶黑色毛绒边立领剑袖袍子，皮制的腰带与护腕连同靴子刚好是一套，玄色的皮鞋踩进雪里发出簌簌的声音。
一些九曜弟子看到他，以为是哪个鸡窝里飞出来的凤凰，若不是没有请帖，定会毕恭毕敬将他迎进去。
可惜伏七杀在等人，那些人看到他一副利索打扮，生怕他是来捣乱的江湖散修，走过路多都不由得警惕许多。
这里修为最高的弟子也就是金丹初期，伏七杀感受到对方眼神狐疑不善，叹了口气，环手于胸靠在门边，没再往泊车处打量。
在他头顶，一些修士已经各展神通，往山上赶去了。
那两个人怎么还不来，难道是自己之前的做戏有何不妥？伏七杀目送那些轩车骏马路过自己面前，都没有停下招呼的意思，一时有些迟疑。
此时一架双骑马车匆匆赶来，傅兴怀与方元真两人下车活动筋骨，看到门边的伏七杀，都以为自己看岔了——能把寻常布衣穿出面前清贵优雅的气质，这人也算是独一份。
“伏公子？”傅兴怀拿折扇敲着手心，有些不确定地问。
“傅公子，方公子，称在下葵生就好。”伏七杀朝两人打招呼，随意温和。
方元真歉然道：“对不住，劳葵生兄弟久等，有事耽搁了，咱们立刻登山吧。”
他首先道歉，傅兴怀沉默着不说话，糊弄过去后一时有些心虚，摸摸自己身上料子上好的衣袍，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人结伴行入琅秀山的地界。
这山峰奇绝俊秀，能让大皇子写出“飞流直下三千尺”，高度十分吓人，一路上风光秀丽，伏七杀与方元真交谈，两人都欣赏对方的见识品性，一时间真有些相见恨晚。
走到一处提供游人暂歇的平台，周围有不少游人女眷，伏七杀与方元真聊得兴起，傅兴怀听到一些议论声，转头望去，是几位女子聚在一旁松树下低声聊天，时不时看向他们这边。
他觉得正中间坐在松树下戴着帷帽面纱的女子身量眼熟，定睛细看，忽然后退几步，靠到方元真身后。
“那里！”
“如何？”
方元真正和伏七杀讨论诗词，两人对着漫山雪雾作诗，对方口吐珠玑文采斐然，令他拜服不已，被友人打扰，只觉得扫兴。
“那是……叶莹秋！没想到这次踏雪会她也来了！”
伏七杀听到随行之人音容激动，也不由得回身朝人群里看去。
“元真好友，你知道我生平有三好，好诗好酒好美人，叶姑娘来了，我今天这身衣服就没白换！”
傅兴怀暗暗用肩膀挤了方元真一把，又立刻站得腰挺背直，稚气尤存单纯清澈的眼里目光发亮，为了展现出自己一身风流雅致，即使在寒风簌簌，依旧把折扇摇得哗哗响。
方元真生怕自己这位挚友把自己扇感冒了，从对方手中抽走折扇。
他向伏七杀解释道：“叶莹秋是皇城第一美人，属于官家教坊下的第一琵琶乐伎，才色双绝，曾在御前献艺，是位琵琶大家。”
“牛批。”伏七杀由衷赞叹。
“嗯？”方元真没明白对方的话。许多人听到这第一美人的名号，先赞叹的莫不是对方容色，这“牛批”又是何意？
郑麟曾说过，不管是何种身份，能将一项事情研习到第一的程度，都很厉害，不可小觑。伏七杀心想，麟哥一定也会很佩服对方。
“我可不是吹牛皮，她看起来是想和你打招呼，恐怕是看上你之前的诗了，想与你买一些诗词谱成曲。”方元真对这相见恨晚的年青人很是照顾，贴心解释。
伏七杀一愣，眨眨眼，“这样。”
旁边傅兴怀听到好友的话，差点没跳起来。
“等会清谈会你得和我坐一起！”他着急地说：“你以为我带你来是做什么的！”
言辞急切，模样却不吓人，就像闹着要糖吃的小孩子，为了吸引旁人的目光，做了些让人气得牙痒痒的事情。
“果然没憋好屁。”方元真把好友推开，“葵生不必管他，踏雪会也不是讲身份的地儿，虽然也有些皇亲贵胄在里头，但都极好说话。”
自然都极好说话，伏七杀守在门边等人，听那些负责接引马车的侍卫说话，一个个皇子、郡王、世子、侯爷……各种尊称叫了个遍，说什么别把成王的马车与灵王的马车并排，苏家与尹家的小厮别安排在一个别院歇息……其中关系复杂得紧。
几方人马博弈，物色之后可能加入己方阵营的书生官员，可不得和颜悦色呐。
他不再多谈论这件事，与方元真一人一边，挎起腿软的傅兴怀继续爬山。
三人来得晚了些，大殿里位置已经不多，连在一起的更是少。
方元真原本打发傅兴怀去了靠前的位置，与伏七杀坐在后排，等开了清谈会，傅兴怀又偷偷摸摸潜回两人身边，掏银子把旁边一人打发走。
“等会儿叶姑娘要找你买诗，你可得好好表现一番，也顺便说说我的好话。”
伏七杀原是在打量殿中那些龙章凤姿的人物，分心敷衍对方道：“我师兄说，你若盛开，清风自来，要让叶姑娘对你青眼有加，你得提升自己。”
“啊？盛开？怎么盛开？”傅兴怀急得挠头。
两人看了他一眼，默默抬头，一阵香风拂来，傅兴怀还没来得及盛开，倩影已至三人面前。
殿阁中燃着炭火，对普通人而言温度依旧冻骨，叶莹秋身上却只穿着一件朴素淡雅的宫裙，挽着高髻，饰以银簪玉石，站在素色的殿阁中，恍若水墨画中的仙子一般清艳妍丽。
她朝三人行礼，略施粉黛的脸上带着温婉得体的笑意。
“听闻前三日在诗会上夺得魁首的公子也参加了踏雪会，在下叶莹秋，特来拜会。”
“叶姑娘好。”伏七杀站起来行礼，“不知叶姑娘可是要买诗？”
叶莹秋被面前这男子的耿直惊得一时语塞，伏七杀从旁边傅兴怀手下扯出垫子递给对方，邀她在桌前坐下。
傅兴怀被抽走垫子，屁股一凉，正要开骂，见叶莹秋已经坐下，左看右看，趁着旁人不注意，也从旁边扯了一张垫子，撩起那繁复累赘的袍子挡住边角。
“我敬慕公子文采，是有要买诗的打算，也想和公子交个朋友。”
“交友也得看眼缘，听闻叶姑娘是琵琶大家，我写一阕词，劳烦您鉴赏。”伏七杀信手执笔，极快地写下琵琶行，间或停顿思索将里边的地名人物改了许多。
叶莹秋与方元真凑在一起看过，抬头道：“今日踏雪会，恐怕伏公子要扬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