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母子重逢诗会奇遇
那又该是怎么样的呢？
人间王朝更迭向来自有气数，或许大晋国主一开始便野心勃勃，不然也不会四处押宝，将皇子们送往不同门派修行，而他也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在五岁时被送到苍阳仙门，拜御宁东为师。
路途遥远，随着时间流逝，回去的次数便越发少了，上一次回到家乡还是在三十年前，仙门未被封山的时候。
他与父母亲缘淡薄，记忆中母亲的书信往来多一些，对于那国主父亲，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起对方容貌。
进了大晋地界，四人御剑越发迅速，从苦寒的边地到热闹的皇都，不过一下午时间。
大晋皇都名为“紫微禁”，据说是九曜圣殿的大能替开国圣祖所规划的地点，自上暗合北斗，象征天命昌隆，自下龙脉绵延成群山环伺周边，却不是绝路之象，易守难攻，可进可退。
大晋国祚绵延至今，倒也不负几百年前那位大能的出谋划策，一路行来，城镇越发热闹。
直到皇城，在云端望下去，千门万户灯盏亮起，在昏暗的天色中如星河倒悬，暖色的烛火光芒汇聚成河，流淌浸润过街巷房檐，在昏暗中勾勒出这城池巨兽的模样。
高楼鳞次栉比，虽是冬季傍晚，坊市游人摩肩接踵，街上车马粼粼不绝，吆喝笑闹嘈杂如织，天家气象煌煌如日正当中，远比一路上经过的城池更为繁华。
这便是大晋！
李淮舟眼中映出万家灯火，不由得有些感慨。
梁宁修为大成尚且念想着魔界，他自问心境比不过对方，如今回到这儿，一直被压抑的思乡之情化作石子落进心湖，激起圈圈涟漪。
他御剑赶往皇宫，宫门下钥的规矩对修仙者而言可有可无，与负责戍卫的侍卫通报过，加上带着寿诞请帖，负责接待修士的大臣恭敬地将他们迎进一处专门招待访客的院中住下，准备明日前来正式拜会。
李淮舟强忍着激动跟着去看给三人安排的小院，见衣食住行的规格档次没什么差错，告辞离开，快步向后宫走去。
问过父君夜宿在别的妃子处，他许久未见过母妃，或许是该给对方一个惊喜。
李淮舟循着记忆来到母妃所居的天宝殿外，屏退要通报的宫人悄悄走进去，透过纱帘屏风，看到有两道身影凑在桌边说话。
“此次寿诞意义非凡，你切记谨慎行事，不要折了皇家颜面。”
“母妃放心，女儿必定一切小心。”
女儿？李淮舟一愣，母妃什么时候又生下一位妹妹，自己竟全然不知。
他目光幽幽，透过纱帘落在那少女身上。
殿中两人还在说话，浑不察觉殿中多出一人。
自己不能长时陪伴在母妃身边，多一个血亲照顾对方也好。李淮舟理智上知道本该高兴一些，他未做好与妹妹相处的准备，一时心里除了紧张，又添几分空落。
之前听郑麟与伏七杀结为道侣时，他也是这样的心境。
他与母妃相处甚少，两人之前相见时说话总是寥寥几句，他修仙除魔的事情在母妃听来只徒增忧虑，母妃久居深宫，除却妇人之间儿女子孙婚嫁生死的话题，一些腌臜事情也不便与他多说，一来二去，两人相处时除了一人吃饭一人看着，居然无话可聊。
若是让楚飞尘看到在祺祥殿中呼风唤雨，八面玲珑的主事露出头疼为难的表情，定会嘲笑自己。
想到楚飞尘，李淮舟抹了一把脸，打起精神。
母子连心，兄妹同气，再如何尴尬的境地，总不会难受过与楚飞尘那厮相处。
“我已经去信给你兄长，让他不必回来……”
李淮舟闻言，换上昔日在祺祥殿那副八面玲珑的狐狸笑脸，大步走出去，拨开珠帘，高声道：“奈何儿子年岁大了，人也叛逆不少，已经回来了。”
娴妃母女两人本是凑在一起说话，被突然响起的陌生话语吓了一跳。
娴妃神色收敛，对着来人先是皱起眉头辨认了一番，倏然喜笑颜开，越过身边的少女，拉起李淮舟上前，说道：“淮舟！这是你的哥哥，淮舟！”
那位模样二八出头的秀丽少女如梦初醒，立刻提裙行礼，道：“淮、淮棋见过淮舟哥哥。”
李淮舟看着面前的少女，又看看旁边面容依旧明丽的母妃，亦是行了大礼，笑道：“淮舟见过淮棋妹妹，母妃娘娘。”
三人面面相觑，母女两人被这俏皮玩笑逗乐，前一刻冷清安静的宫殿终于热闹起来。
再说终于到达大晋皇城，郑麟却未结束闭关，伏七杀躺在床上，把香球举在眼前看了又看，起身离开院子。
他想起郑麟之前的叮嘱，去了之前看到的坊市。
客栈酒馆向来是打听消息的好去处，他本是打算寻一家最好的酒馆，走在街上，身边忽然跑过两位少女，接着又有几人快步与他擦肩而过。
回头看去，似乎有不少人都在往一个方向而去，言谈间不见惊慌之色，反倒是好奇与兴奋居多。
伏七杀跟在人群之后听着，这才知道当朝丞相之子傅兴怀今晚开了个诗会，广邀城内的文人墨客前去以诗会友，品赏打擂。
“听说素心书院的弟子也会前去！我若是能表现一二，没准就能入他们的眼呢！”
“结个仙缘也是不错的。”
“哎呀哎呀听说都是些俊俏优雅的公子，我喜欢的！”
“瞧你！矜持些……读书人可不喜欢顽皮泼辣的，他们都喜欢那些温婉可人的。”
“啊——眼光这么古板吗？”
“我瞎说的，其实他们喜欢长得好的，比如我。”
“……”
……
当朝丞相……官位是挺大的，往来想必多是宫中的人，能借此结识一二或许能打听到不少消息。
不过作诗的话，自己应付得来吗？
伏七杀跟在人群之后前往那座酒馆，看诗会似乎是刚刚开始，参会的书生与公子王孙都在二楼落座，其余楼层座无虚席，楼上也有不少人凭栏观望附庸风雅。
评诗的平台就在一二层楼之间的楼梯平台，上边足够宽敞，摆了两张书桌，此时有两人在上边提笔写作。
负责主持诗会流程的男参戏在旁边等待，时不时说上几句文绉绉的骈文吉祥话，不让场子冷下来。
不多时其中一位书生提笔擦汗，兴奋地说道：“我写完了。”
“看来齐公子在速度上略胜一筹，便让众人一同看看他以荷花为题做的诗如何。”
男参戏让侍女将那人作的诗挂到架子上，朗声念：“红高绿低覆满池，夏开花瓣秋结藕。风来飘摇雨来盏，艳阳高时赛天仙。”
话音才落，周围人争相鼓掌叫好。伏七杀一口茶没来得及咽下去，被呛得直咳嗽。
那种有点意思，但又不是很有意思，细细品味差点意思，但是其中意思到了，所以还是挺有意思的感觉让他似曾相识。
难不成麟哥批改自己写的小诗文也是这样的想法？！
不确定，再看看。
诗会才刚开始，淘汰掉一批水平有限的人很正常。
第一局以“荷花”为题，淘汰了不少人，也有不少好诗，伏七杀看出部分诗句化用最多的就是“映日荷花别样红”“小荷才露尖尖角”。
那男参戏是读过书的，对这些脍炙人口的诗句自然熟悉，笑道：“看来大皇子的诗句之有名，竟引得许多人争相借鉴。”
伏七杀眉头一皱。
郑麟抄录的诗句，向来都将朝代作者连同译文注释直接写在旁边，这两首诗与那大皇子八杆子打不着，分明是杨万里的《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与《小池》。
第二局以“山水”为题，作诗者争奇斗艳各展神通，最出名的，却是大皇子当年游历琅秀山瀑布时写的飞流直下三千尺……
伏七杀觉得这大皇子李淮瑞是个奇葩。
他找到酒馆小二，询问有没有这人的诗集。
“大皇子满腹诗书，据说诗成之时文气通天，有仙鹤齐鸣，天空之上文曲星闪耀夺目，世间文墨纸笔齐齐低鸣似有伏首庆贺之意，如此仙气缥缈的诗，不编纂成册岂不可惜，不贵，一本五十文，客官买一份看看？”
“是全有都，一首不落吗？”伏七杀问。
小二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客官，这诗集是丞相之子带领一众文人收集编纂的，全皇城我们一家独售，内容最全最新，纸质最好，装订美观，油墨清香，您看，那些大人都选我们酒楼举办诗会，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来一本。”吹得这么狠，也不怕闪了腰。
银货两讫，伏七杀拿到那本厚度三四十页的诗集翻了翻。
这些诗大部分是五律七绝，还净捡着比较简单，朗朗上口的诗句写，没有注释，没有朝代，译文上将一些山水地名全换成了这边有名的地方，不再是郑麟那个世界的风物。
他想起自己背下的《蜀道难》，一时不知是谁更难。
无论如何，借着这些诗句，大皇子李淮瑞在一众文人心中的地位可是不低。
这些文人有些是官员，有些是教书育人的学究，有些是官宦人家子弟，有些是商贾人家的儿女，还有些白衣若日后考得功名，或多或少都会与李淮瑞手下，甚至是其本人打交道。
偷梁换柱潜移默化先入为主的手段，李淮瑞用得真好。
前有密罗宗圣子，后有李淮瑞，两者之间必有关联，也不知这两人都是麟哥同乡，还是……
郑麟不许四人将这件事张扬出去，伏七杀收起诗集，抬头看向高台。
此时诗会已经过去四轮，这一轮的主题是“雪”，正合眼下入冬的情形。台上的男参戏还等比赛的诗人写诗，苦苦思索暖场的话语，忽然听到有人说话。
“在下不才，也想试试自己文笔斤两。”
举手的青年容貌俊美，身形修长，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亮眼无比，男参戏擦擦眼，有些疑惑方才自己怎么漏看了这么出众的人物。
对方身穿武夫才穿的劲装剑袖，与一众宽袍大袖的文人大不相同。
“你？一副武夫打扮，会写诗吗？”人群中有人看到他背影，还以为就是个凑热闹的江湖侠客，出声问道。
一人质疑，有些喜欢看热闹的也跟着附和起来。
这诗会是傅兴怀牵的头，男参戏乐得有人帮忙暖场子，却也不敢擅自做主，急忙去请示对方。
“诗会本来就是让文人墨客展现自己学识的地方，自然是可以。”
一连几场未得好诗，傅兴怀意兴阑珊地坐在主座，呷一口茶，挥动折扇让人给新来的学子安排书案，抬眼看到对方模样，一时惊艳不已。
他不由得坐直身体，想看对方到底能不能写出如其容貌般令人惊艳的诗句来。
伏七杀不理会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站在案前思索片刻，蘸墨提笔沉腕。
第一笔，稳稳落在那素白的宣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