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宫变
天牢里面全天环境昏暗,叶晓星每日都无所事事,倒是同他养病那段时间很像,无聊且乏味,不过好在还有话本作为消遣。
颜景山这次的药方来的猛烈,叶晓星被这药性弄的昏昏沉沉的,经常是迷迷糊糊被人提醒着用膳,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有几次好不容易见到王上了,想问问他爹娘的情况,但还没问到几句,整个人又恹了。
在他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之时,他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但是这一次来的不是王上,而是一群黑压压的兵官。
叶晓星怕出什么变故,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警惕的往外看去。
当看见来人的脸之后,叶晓星的心猛地一跳,随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白大将军。”
白正德人到中年,但年轻时也是随父上过战场,如今依旧身体硬朗,身材高大,此时身着银色盔甲泛着冷光。
见叶晓星身体状态不对劲,上前询问,“他给你下药了?”
叶晓星自然知道白正德口中的他是谁,想到王上同父亲的密谋,便假装有些虚弱的点点头。
其实完全不用假装,由于药物的原因,他现在一副随时都会昏过去的样子。
两名精兵上前,“叶公子,我们会将你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叶晓星强撑着,完全靠意志力让自己清醒,“王、王上呢?”
这话问出口的同时,两名精兵已经将他一左一右的扶了起来。
白正德并未回答叶晓星的问题,神色间有些不耐,言语却相当耿直,“本将信不过叶相,把你扣押住以免叶知反水。”
“你可知叶相被关押在何处?”
叶晓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心思却慢慢活络了起来。
白正德这么问说明他已经搜索过天牢但是未见到爹娘,说明爹娘很有可能已经出了天牢。
不,不对,若真如此,为何自己会被留在这里?
颜大哥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改药方。
一个恐怖的想法出现,他不由的心有些发凉。
他像是,被人刻意丢弃在这里一般。
纵然思绪繁多,但叶晓星抵不住这汹涌的困意,即便是被扶着,也依旧昏睡了过去。
天牢外莫非林身着玄色锦衣,身姿修长,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眼底杀意尽显。
禁军个个手握长枪,在天牢外端正站立,神情严肃,随时待命。
至于暗卫,只是露面的便有三十来人,个个身怀绝技,站于莫非林的身后。
而在莫非林的左手旁站着抚军大将军文尚逢,抚军大将军的兵马早已在皇宫外等候皇命。
白正德见此情形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此也不由冷笑,“你倒是信任这些禁军。”
莫非林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搀扶着叶晓星的两名叛乱兵,有些慢条斯理开口道,“倒是不知白大将军的反叛军队在何处?”
莫非林胸有成竹的样子让白正德一顿,随后不动声色道,“午时一到,叶知若依旧无所踪,便有一份先皇诏书会昭告天下。”
莫非林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白大将军当真以为,孤坐稳这个位置是靠什么?”
“一份诏书,是真是假自然是由孤说了算。白大将军若是此番受降,孤倒是可以留你全尸,保你白家满门忠将之名。”
白正德被气急,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本将只忠于一人,那便是先皇。而你,一个连皇室血脉都算不上的杂种。”
文尚逢听此不由得脸色一变,“放肆,毒害王上,豢养奴隶,起兵造反,哪一条不够斩首示众!”
“豢养奴隶?谁不知白家军祖上皆为奴籍,本将的这些战士个个骁勇善战。”
莫非林也不由冷笑,“个个骁勇善战?你放任数名奴隶在一隅之地厮杀,最后存活下来之人才能进入白家军,罔顾人伦,视人命为草芥!”
白正德紧了紧腰间的佩刀,神情有些不屑,“这誉国的江山有一半是靠我白家祖上的训奴训军之道,你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君王,也配来质疑我白家。”
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般,“哦,我都快忘了,你那个水性杨花不检点的娘,也是奴籍。”
即使这般言语,莫非林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双拳紧握,隐隐有青筋崩出。
“白大人,你家祖辈用奴隶上战场获得赫赫战功,而你一边你鄙视着他们的奴籍,一边又用手段豢养利用他们,你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在违背祖训?”
文尚逢同样手握重兵,但他手中精兵大多为普通百姓,自愿入伍认他为将,他说的这话,便显得格外有分量。
“多说无益,成王败寇。”随着这话出口,白正德一声令下,顿时白家军纷纷拔刀。
禁军与暗卫也纷纷做出架势,准备迎战。
白大将军此番逼宫算是带足了兵力,然而莫非林不但禁军暗卫密布,皇宫外也有数十万军队等候听令。
意外的是,莫非林的十二支禁军中,有两支禁军突然暴乱,趁其不备,将刀挥向曾经的同伴。
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禁军同禁军的厮杀,白家军同禁军的厮杀,以及宫外赶来支援的军队都缠斗在一起。
这场杀戮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白正德埋伏在郊外村庄的军队却并未赶来,午时早已过去,也未传来莫远与叶知的消息,白正德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白正德这边的气氛凝重,此时,宫外传来急报,白正德在誉城外养的七万私兵已受降,而这一切是因受一个叫做柳研妁的女人教唆。
白正德记得这个女人,莫非林会将侍奉其母亲的贡品亲力亲为,他便在送进宫的那批宫物中让汪财动了手脚。
汪财也是个蠢货,想以此为把柄要挟他,那就干脆将人杀了,只是没想到,他的那些女人也知道此事。
至于柳研妁,明明是他从小培养的奴隶,什么时候被这个他策反了?
莫非林看出白正德方才还坚毅的脸上带了一丝诧异,便出言道,“孤还要谢谢白大将军,这七万精兵都是白将军严格挑选出来,如今他们已脱离奴籍,正式进入兵部。”
白正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私兵,死了这么多奴隶,花费无数钱财,竟然是给莫非林做了嫁衣。
眼看自己将要成为瓮中之鳖,白正德突然狂笑起来,苍凉而又悲壮,“本将这一辈子都只听一人的命令,那便是先皇,今日便是战死,又如何?”
莫非林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你句句说你效忠于先皇,想让莫远即位,那你可知父皇有隐疾,孤与莫远都是由莫家宗室所出。”
这消息的重量程度比莫非林不是亲生的还要重量级,白正德有些恍惚,惊疑不定的开口,“胡扯,那份诏书你怎么说?”
文尚逢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将一份诏书拿出,“先皇的诏书一共有两份,一份立莫远为王,一份立当今王上。”
“即便莫远继位失败,王上依旧赐他封地,而太后也不会告诉你,若是莫远继位,先皇诏书还有一道指令,便是让当今太后你的亲妹妹殉于皇陵!”
白正德有些不可置信的将那份诏书反复看了又看,怎么也想不到先皇会这样写诏书,喉咙间有些发痒,随后便心如死灰一般。
搀扶着叶晓星的两名叛乱兵声线都有些发抖的禀报着,“白将军,叶公子他断气了。”
白正德猛地看向莫非林,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如今的局势他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什么也问不出口。
局势已定,莫非林自然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在面对把家叛军的警惕局面,独自一人朝白正德的身后走去。
白正德伸手拦住,半晌道,“谋反之罪,乃罪臣一人所为,求王上,放叶家一条生路。”
莫非林无视了他的阻拦,径直朝搀扶着叶晓星的两名叛军走去,周围的叛军都有些紧张,手中的刀刃都在微微颤抖。
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莫非林将叶晓星拦腰抱入怀中,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用只有白正德一人听见的声音说道,“白大将军应当已经知道了,叶相从未与你合谋,何故求情。”
白正德哼笑出声,随后像是终于想清楚所有的前因后果一般,笑的有些疯狂,“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啊,好啊!”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传来了莫非林的声音,“白大将军为牵制叶知,以其子为威胁,共同谋反,九族当诛。”
随后莫非林话音一转,“但孤念在叶知受奸人所迫,其独子又被杀害,罚其终身软禁叶府,无召不得出。”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朝堂风云诡谲无非就那么几个党派,以丞相为首统领各大文臣,这些文臣最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容不得身上有半点污秽,对于礼仪纲常有着近乎病态的遵守欲,常常以死觐见,逼得君王做决策。
以白将军为首的保守军队为一派,莫非林登基之后,极力改革奴隶制度,但改革奴隶制度,首当其冲威胁的便是其保守派军部的力量,因为他们的军队,多由奴隶组成,奴隶的命从来都不是命。
以及莫非林自己亲手组建的势力,大理寺卿吴卓君,御史大夫钟柳以及抚军大将军三人,让誉国的律法、朝政、军队紧紧联系在一起,这是一股在莫非林手中迅速成长的新势力,他无形之中将誉国的方方面面已经提拔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高度。
如此一来,以后文武百官均在他的掌控之下,整个誉国的发展方向也会被他牢牢把控。
白正德深深看了一眼莫非林,他以往从未正眼瞧上过当今王上,只觉得一个靠手段得来王位的人,迟早会在来自四面八方的猜忌与怀疑中,一步一步走向末路。
如今才发现,在他还在看莫非林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操控着整个誉国的未来走向,他的志向从来都不是这区区皇位。
而他还在因为莫非林其母的身份,认为他不配坐上这个皇位,因循守旧的、执迷不悟的从来都是他白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