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白忘忧
在距离断头岛约二里远的地方,一辆木轿子向着断头岛的方向缓缓驶来。
轿子由珍贵的琅琊玉木制成,通体雕刻着精致的金刚草与鹅诃罗花,这两种都是皛白氏新培育出的药草。轿顶有绿叶藤室遮光,四面悬挂着根根分明的蚕丝帘,十分金贵稀罕。
轿子里端坐着一只雄性白兔,其毛发纯白胜雪,容颜俊朗,面目淡冷,眼神里有一种深幽之色……
轿外随行四只扛轿的白兔,个个身材粗壮,面目清淡,每一只都戴着草纤维编织的遮阳帽,于日下徒步而行,走得又平又稳。
轿子旁边有一只相貌老成的白兔,对着轿子里的白兔满脸堆笑道:“大少,前面还有两里就到断头岛了。”
被叫做大少的白兔掀开帘子,看了看远处的“削首”小丘以及周围葱郁的鸟语花香,嘴角微扬,道:“果真是个世外桃源。”
老白兔忙接道:“是啊,大少慧眼。大沃平原这么多好地方,您独独挑中这里。果然与众不同啊!”
“培药选址的事,就不要对外多言了。”
“是是,老奴明白!大少亲力亲为,三番五次外出察看,如此重视,老奴怎能不知?只是……大少每次只带村里亲信出来,清一水的都是白兔,万一遇到不长眼的食肉者……老奴实在担心大少的安危,不如下次还是让几个食肉者卫兵护送着出来,咱们也能安心些。之前那漠狼首领都问起您好几次了……”
轿子中渗出一股冷意,“我已经说过了,我的事不需要食肉者插手。若再有狼卫问起,就说我白忘忧对他们身上的气味敏感,他们随行会扰乱我寻药采草的嗅觉。至于安全的事,我自有考量。”
“老奴明白,老奴明白。”老白兔耳朵发热。整个皛白氏中,只有白忘忧敢直言拒绝食肉者的要求。谁让他天赋异禀无人能比呢?近些年来这位年轻的天才在皛白氏培植出了无数种功能神奇的药材,有些药草模样之奇异都超过了所有白兔的认知。其中有一种叫滑骨花的,花瓣的质感竟然像脆骨一样,还治好了食肉者王弟十几年未愈的伤肢痉挛,因而整个食肉者王族对他都青眼有加。怪不得当初大少降生时大族长就曾预言此子并非凡胎乃天神下凡福佑皎灵白兔,如今见来果然卓尔不凡。虽然大少还未正式继承大族长之位,但皛白氏上下已然对他五体投地俯首帖耳,连他的老爹都乐得嚷嚷着要提前退休颐养千年了。
“那个白白的东西是什么?”白忘忧所处之地地势较高,他目光如炬,一眼就望见了断头岛上正在上下扑跳的巨蠕蛄。
老白兔眯起眼睛看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但他感觉那东西并非善类,便道:“恐怕是异变者。个头儿可真不小啊……”
随后他又小心道:“大少,看来断头岛也不安全啊,要不,我们还是回吧……有些异变食肉者是不生脑子的,也不认识您,万一大少遇到危险,老奴没法跟大村长交代啊!大村长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让大少身涉险境……他就您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我不会以身犯险的。我们过去看看……”白忘忧语气清淡,整个皛白氏像白老丁这么能唠叨的确实不多。
“这……”老白兔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少……”
“断头岛有一条环岛深沟,与外界陆地隔绝,我们在岛外不会有事。”白忘忧道,“断头岛出现这种巨物,也许和岛上环境有关系,还是要去搞清楚的。”
白老丁只得作罢。这几次出行也不是没遇到凶险,但总能化险为夷,最后有惊无险。白老丁也只道是大公子贵人自有天佑。
……
……
这个蠕蛄,说白了,就是巨蠕虫和巨蝼蛄跨物种交配出的“神物”。
巨蠕虫和巨蝼蛄,这两种食肉者,论模样长相实在不敢恭维。但不要小看它们,因为它们是为数不多的拥有最为充沛的爱意和激情的物种之一。
它们很容易对跟自己相似的身体产生亲近的爱意。当两个种族在大沃平原见到彼此时,用“一见钟情”来描述亦不为过。
而爱的另一个本质,就是繁殖的激情。
巨蠕虫和巨蝼蛄是大沃平原上率先进行跨物种交配的两个种族,足足领先了大沃平原第二对种族——古月鳄和三眼蜥——整整一百年。
就跨物种交配本身而言,交配很简单,相关技术双方都熟练。难就难在胎儿的形成、成功降生与成功存活,这三个环节缺一不可,但每一个环节的成功都要以千百次交配作基础,成功率极低。要么根本无法形成胚胎,要么生下来就是死胎,要么幼崽降生后极容易夭折。
想要生出一个真正的合体后代,不亚于造物主的又一次创新。
但巨蠕虫和巨蝼蛄是大胆而热烈的,为了成功繁衍,为了享受交配本身,它们不厌其烦地交配、交配、交配。
近百年来,虽交配无数,后代亦无穷降生,但幼仔基本没有一个能活过两岁的。
然而它们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座不起眼的断头岛上无意留情之后,竟然有一颗卵成功存活下来了,而且还活到了成年,而且还如此威猛不凡!
蠕蛄那巨大的身躯,茁壮的体格,旺盛的生命力,成了巨蠕虫和巨蝼蛄两大族群真的可以凭借爱情破除物种之隔成为一家子的最好证明。它们在将近一个世纪里永不停歇的交配和付诸实践的繁衍终于得到了最好回报。
基因突变的最大魅力之一,就是其无穷无尽的可能性。
这头蠕蛄造型奇特,比自己的父母直接相加还要奇异和恐怖。
此刻,这个吓人的世纪“孤品”正抬起头,它已经发现了树上的乌白七。
……
乌白七也正看着它。
他注意到,蠕蛄的脸上似乎没有眼睛,只有一个针状的嘴,像插在肉里的粗管子。
突然,蠕蛄对准他,那肉管子就像一把枪,从里迅速弹出一条刺舌。
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舌,明明是无数条肉牙。鲜红的一簇,一张一合,夹在里面的是密密麻麻的小白牙。
蠕蛄对准乌白七,肚子一缩,噗地一吐,一堆粘粘腻腻的东西被极速喷射出去。
乌白七轻轻一个闪身,就躲开了攻击。
只听那东西啪地挂在了树上,粘住了,震得树枝一荡一荡的。眼见树干上被喷溅到的叶子都变黄了,看来具有腐蚀性。
乌白七用余光看了下,粘腻的东西是胃液混合着碎骨头、碎羽毛和爪子之类的东西。
其中,有两条干又硬的大脚。
乌白七很熟悉这脚,正是风岩鸟的大脚。
那双他引以为傲的,可以钓蛇出洞的大脚。
乌白七心里一痛,随即怒上心头。
他已经采摘完毕。以他的速度,本可以完全不理这怪物,直接出岛上路,赶回寒石山。
但此刻,他不想离开。
他先是看了一眼树下的草织袋确认安全,之后手里攥紧了石弹,居高临下,看准了蠕蛄的头,狠狠砸下去。
啪!一声脆亮的肉响。
古怪的笑声戛然而止,但马上又“笑”得更激烈起来。
石弹砸的这一下,能让斜眼雄兔脑袋流血开花。但是很显然,对于个庞然大物而言,就像隔靴瘙痒。
乌白七郁闷了。这是他唯一的远程攻击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