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寂静的雨声
程登登知道陆露的爸爸在昭阳某建筑公司任职。从她和陆露成为朋友开始，陆叔叔便一直在这家公司，具体什么职位程登登不知道，但隐约记得陆叔叔总是很忙，偶尔提起来的时候，不是跟这个领导去吃饭了，就是和那个老板应酬了。
“不过我有种直觉，人家那个关系和你爸这种应该不一样。”程登登分析道。
“你好奇吗？”陆露随口问，“好奇的话我帮你去打听打听。”
反正她自己并不好奇。
当情侣之间开始好奇对方的家庭背景，恋爱就会变质，变成为婚姻而进行的权衡利弊。
程登登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专门为我打听这个，反正早晚会知道的。”
她没有陆露想得那么深，也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否则不至于和陆露当了十几年闺蜜，连陆叔叔公司名都记不住。
她只关心与自己有关的一切，在自己这个小小宇宙里开疆辟土。
两人东拉西扯了些其他话题，最后以陆露说“周昱打电话给我了”结束通话。
程登登望着通话界面。
38′12″53。
和闺蜜能聊的总是很多。
她的下一个动作，是点开了和姜森的聊天记录。
-早安，起了吗？
-睡了吗？晚安。
-想吃什么？
-我来接你。
两个人的对话总是很简短，甚至有些乏味。
一个和朋友可以聊出3个g的聊天记录的人，在面对男朋友的时候却总有些有心无力。
这个问题出在谁身上？
还有刚刚分开时，他莫名其妙地生气又是为什么？
真的像陆露说的那样，吃醋了吗？
不应该呀。
程登登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他自己长啥样子心里没点数吗？
那为什么现在也不给我发消息？还在生气？
程登登趴在床上，用手托着腮帮子，盯着面前的手机，百思不得其解。
谈恋爱真麻烦。
-
与此同时。
姜森家。
洗完澡的姜森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除了两通工作上的电话，再无其他。
很显然，程登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哪里惹恼了男朋友。
姜森有一种又气结又无力的感觉。
也许她真的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倒是自己有些小肚鸡肠、关心则乱了。
他点开微信。
没有程登登的新消息。
要不？我自己给她发一条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长指点开了那条置顶聊天。
【对方正在输入中……】
看着顶端的那一行文字，姜森决定不发了，期待着程登登的消息。
3秒钟。
10秒钟。
1分钟。
3分钟。
5分钟过去了，那行字依然显示输入中。
在写小作文痛批自己吗？这么半天没写完？
他记得程登登的文章写得很好的，高中时她的习作还作为优秀范文分发到各班级过。
-
程登登这边，她回过神时发现原本页面顶端的【姜森】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是要和好了吗？那我等等吧。
-
两个人就这样，你等着我，我等着你，瞅着微信界面，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程登登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
她强撑着精神，甩了甩头，退出对话框，点开朋友圈瞎逛逛。
有人在晒美食，有人在晒萌娃。
有人分享心情，有人吐槽天气。
程登登往下翻啊翻啊，发现了好几个朋友和同事分享了今天的天空。
程登登点了赞，心想：今天的晚霞这么好看吗？我都没看到。
继续往下翻，有个头像不太熟悉，微信名叫【是也非也】的网友分享了一组照片。
一组凌霄花的照片。
照片质量很高，看着就是专业设备拍摄。
这是哪里来的大神？
程登登点了个赞，戳进ta的朋友圈看了一圈，大多是摄影作品，偶尔有一两句不知所云的感慨。
程登登又点开了对话框。
今天刚添加的好友。
哦！是晚上玻璃屋里那个服务员。
原本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因为才华的加持，瞬间在程登登心里的好感值拉上了一个台阶。
鬼使神差地，她不知怎么点进了姜森的朋友圈，还是和几个月前一样的无趣，全部开放，却也没有新内容更新。
但程登登知道，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那里写满了姜森的过往与心情，还有对自己的思念。
想到这里，突然有点心酸，有点心疼，甚至有一点气愤。
刚刚那张随着电梯门合上，一点点消失在眼前的脸反复在她脑海重演。
他们已经错过十年，如今，却为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理想彼此冷着对方。
得不偿失。
程登登心想，姜森真的跟他的名字一样，太木头了，心里有话也不明着说，真烦恼。
但她程登登可不是这样的人，她得主动点。
也许，他真的是吃些飞醋？我得去哄哄他。
这边，程登登自我攻略完成，准备主动出击。
她穿着睡衣，拿上手机，穿上鞋子，带着伞下楼了。
-
另一边，姜森看着持续近10分钟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消失了，变成了【登登】，而消息却一条也没有发过来，有些不是滋味。
一番挣扎后，他选择投降。
-
刚刚停过一阵子的雨这会儿又有些急了，像是养精蓄锐后再次激情昂扬的士兵。
程登登撑着雨伞，小心翼翼地避开路面的小水洼，脚步却有些急。
随着她的移动，灯光在水洼中上下跳动，或明或暗，像一首雨夜交响曲。
程登登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水洼里的灯光、听着耳边的雨点声，想着正生闷气的某人。
走着走着，一道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她习惯性地往右躲开半步，那人却没有继续走的意思。
这人什么意思啊？
程登登盯着那人的脚，将伞往后移了半寸，抬起头想看清楚这人什么意思。
“你去哪里？”
程登登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这个人，熟悉的声音夹杂着雨伞从头顶传来。
她笑了。
“你说呢？”
她丢下自己的伞，扑进了他的怀里。
姜森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撞了个满怀。它一手抱住程登登的后背，一手撑着伞。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眸亮晶晶的。
“我俩怎么这么有默契？”
她的声音娇俏甜美，讨好的意味十足。
姜森冷了一晚上的脸终于有了些温度。
“怎么？不生气了？”
她的眼睛在笑，嘴巴说个不停，“还骗我你没有不高兴。你不会真的是吃醋吧？”
姜森不回答。
“啧啧，你都不知道照照镜子吗？”程登说个不停，“你这么好看怎么这点信心都没有？要我说……”
程登登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只剩下雨点拍打伞面的声音在耳边噼里啪啦的炸开。
鼻尖是他的气息，唇上是他柔软的唇，灵活的舌头长驱直入，吞下她所有已说和未说的话。
程登登的脑子空了一秒。
下一秒，她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唇舌同样热情。
“嗯，有进步。”
唇与唇分开时，他低低的声音伴着雨声传进程登登耳朵里，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是你教的好。”
她如是回答，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再次献上一个缠绵的、湿漉漉的吻。
他夸她的吻技，那她就好好表现一番吧。
巨大的雨声吞噬了唇齿间的暧昧，也淹没了彼此的呼吸声。
他们所能感觉到的，只有对方的体温、气息与爱意，仿佛天地间，只剩彼此。
后来，每一个大雨滂沱的雨夜，程登登听着雨滴落在伞面的声音，总会想起这场暴雨里铺天盖地的爱与柔情。
-
他们在雨势渐弱时回到了家。姜森的家。
现在，这个家里也有程登登的拖鞋了。程登登上个月自己带过来。
两个人在伞下贴得足够近，彼此上身都没有被雨淋湿。
淋湿的只有程登登可怜的雨伞，从里到外，从手柄到伞尖，都被冲刷了一番。
姜森将两把伞撑开，放在卫生间晾干。
从门口到卫生间这一路，一串水渍留在了地面。
“我来我来，我来擦地！”
程登登抢着把地上擦了一遍，干净如初。她得意地坐在沙发上，发现姜森拿着块毛巾走了出来。
她摆了摆手，“不用啦，地上我擦过了。”
姜森没有说话，半蹲在她面前。
“干嘛？”
程登登摸不透。
姜森叹了口气，抓过程登登的小腿，一下一下替她擦着脚后跟和小腿肚。
“这是干净的毛巾，不是抹布。”他一边擦一边说。
程登登这才发现，自己因为穿着人字拖和短袖短裤睡衣出门，脚后跟和小腿肚上溅满了路面的灰和水星子。
看着姜森手上的那块毛巾从白色变成黄灰色，程登登有点不好意思。
“呃……我从小走路就拖泥带水的，今天又是穿的拖鞋……所以……”
“知道了，你好好坐着就行。”
程登登乖乖不动了，她的脚踝被姜森的手掌刚好握住。
望着他的头顶，程登登觉得毛巾柔软的触感和姜森掌心的温热让她有些不自在。
他擦得认真，像一个照顾瘫痪在床的老爷爷的护工。
而她，却满脑子黄色废料。
本来嘛，这个点了来他家，而且他俩现在这个姿势，很像她在用脚勾引他。
“还没好。”姜森起身离开，完全无视程登登的内心的浪潮。
他冲洗了一遍毛巾，拧干后又来到程登登面前半跪着，从膝盖到脚踝又擦了一遍。
程登登看着他的动作，轻柔又虔诚，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但是！
最后，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脚背。
“啊啊啊啊啊啊！”程登登像触电一样缩回脚，弹跳起来，把头埋进了沙发角落。
姜森笑着离开，回来时程登登还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背对着她。
“登登？”
他叫她，她不说话。
姜森抬头看了眼时钟，叹了口气。
他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伸进她的膝盖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突然失重的程登登，吓得一把搂住姜森的脖子。
姜森这才看见她的脸，和预想中一样，脸颊和耳朵分外红。
他轻轻笑出了声。
平时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可某些时候，总是格外害羞。
程登登本来低着头不看姜森，但此时听见他笑自己，该死的胜负欲一下子窜了上来。
“你笑我！”她瞪着他。
“岂敢岂敢。”
他学她说话，嘴角的笑意没有散去。
骗人。
程登登换了个刀人的眼神盯着他，他面不改色地抱着她往房间走去。
毫无杀伤力。
程登登觉得自己真是太失败了。
野蛮女友这招对姜森并不管用，他喜欢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像跳起来打到别人膝盖的小笨熊。
身体触碰到姜森房间柔软的大床时，程登登有了新主意。
她半躺在床上，不说话了，也不生气了，用一种欲说还休的眼神盯着姜森。
他很淡定，在她身边躺下，不搭理她。
程登登侧过身子，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
“说！你是不是吃醋了？”一开口，依然是那副凶巴巴的语气。
“没有。”也是一个嘴硬的。
“哦，那你把我的手机拿过来，我还没和我的新好友打招呼呢。”
她换了个懒散的语气。
姜森侧头看着她，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程登登觉得周身的气压低了些。
“那你就是吃醋了。”程登登翻身趴在他胸前，抚摸着他的额头和眉眼，“小哥哥，承认一下这么难的吗？”
她的脸近在眼前，眼眸依然璀璨。
“小哥哥”三个字被她说得又轻又慢，姜森觉得程登登像曲着手指冲自己慢慢悠悠勾着。
他投降。
“是，我吃醋了。”
还真的是吃醋啊。程登登是假设这种前提才出门的，但此刻听到姜森亲自说出这句话，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她不会傻到继续分析陈也与姜森之间的差距。
人在钻牛角尖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公正地看待事情的。显然姜森现在是在钻牛角尖。
她从趴着的姿势变成坐着，也拉着姜森一起坐着。
两人面对面。
姜森看着程登登一脸正色，知道她有话要说，他静静等着。
程登登思考了一番，终于开口了。
“你要知道，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我的心只有那么大，不会在喜欢你的同时去喜欢其他人。你要相信我的喜欢也要相信你自己值得我喜欢。
我喜欢明明白白、坦坦荡荡地说话和做事。如果我不喜欢你了，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不会让你暗自揣测，惴惴不安。所以，请你在我喜欢你的时候，不要怀疑这份喜欢。”
“好。”姜森点了点头。
“你下次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沟通才能解决问题，我不喜欢你闷在心里，或者口是心非。我没有那么聪明的脑袋，可以猜测你的每一个表情和眼神，请你直截了当地告诉我，让你不舒服的我尽量不去做，但有时候你也要明白，我除了是你女朋友也是我自己，我会在不背弃我们的感情的前提下做自己想做事情，你懂我的意思吗？”
姜森这一次没有接话。
“就像那个服务员，我真的是出于堂堂正正的理由想要加他的微信，绝无其他心思。如果你不分青红皂白，觉得方圆十里之内我的身边不能有异性，那我真的做不到。”
这番话真挚而诚恳，她的神情严肃，语气平和。
“我没有那么小气，也不希望自己那么小气。”他开口了，声音却越来越低，“但人的时候管不住自己的心，就像我看见你们相谈甚欢时管不住心里的酸涩一样。”
程登登长舒了一口气，抱住姜森，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轻声说：“我只喜欢你。”
姜森回抱住她的后背。
可是我爱你。
他在心里如是说。
爱与喜欢的区别在哪里？大概喜欢尚有退路，存着一丝理智，而爱，会让人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