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遥远的距离
城西，姜森家。
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周昱看着在阳台上的姜森。刚刚为了防止周昱捣乱，他接过电话去了阳台，此刻，挂断电话转身走回客厅的他，嘴角仍带着笑意。
周昱从未见过对女生如此温柔的姜森，他印象中的姜森，总是话很少，从不主动与人攀谈。虽说遇上主动搭话的，会礼貌的回应，但礼貌的另一层意思是疏离。
大多数人都以为周昱与姜森原本并不相识，以为是高中时靠着周昱的社牛属性与死缠烂打，两人才成为朋友，可事实的真相是，从小学开始，周昱不止一次在家中听到姜森的名字。
“你卫叔外面那个儿子。”“你姨奶奶外面那个孙子。”
是的，算起来，他和姜森是表兄弟。只不过这件事情周昱从小学时就知道，而姜森一直到高考结束，在奶奶的安排下，跟着妈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现在家庭饭局上知道这样事情。这场饭局让奶奶一大家子头一次正式见到了这个传闻中的孙子，除了两个孙女和她们的妈妈。
周昱记得，饭桌上姜森始终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姿态——点头应对每一声招呼，鞠躬接受敬来的每一杯酒，用“谢谢”回应收到的每一个红包。不躲避，不退让，不主动。但他谦逊有礼的外表之下，真实的姜森是被封住的。
他和姜森借着去洗手间在走道里单独谈话时，面对周昱的道歉，姜森说的是：“一码归一码，我们是朋友这件事跟其他人没关系，但我也不可能拿你当亲戚。”
所以，在周昱看来，虽然自己和姜森认识了十多年，但他看姜森永远像隔着玻璃，所有肉眼可见的东西都逃不过周昱的眼睛，但他却始终摸不透他的情绪、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而此刻，他好像看到了不一样的姜森，他的笑意是从心底发出来的。
周昱的思绪在姜森落座身旁时收回。
“阿森，我真的太好奇这个程登登到底是什么样子了，你现在把她约出来我见见吧。”周昱说。
姜森扭头看着周昱，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好！”说着就准备拿出手机。
周昱有些难以置信，道：“真的啊？这么宠我？”
姜森拨通手机电话，随口道：“我也想她了。”
莫名其妙被塞一把狗粮的周昱有点被噎到。
城南，程登登家。
此时，正和陆露嘬着奶茶、聊着八卦的程登登，有些疑惑。“怎么又打电话进来了？”
陆露抬了下眼皮，满不在乎地说：“想你了呗。”
程登登不信。“有什么可想的，中午才分开。”
“当你男朋友真倒霉，没心没肺。”陆露说完转过身低头喝自己奶茶去了，不再言语。
程登登吸了一口奶茶，按下接听键，问：“怎么了？”
“想你了。”姜森直言不讳。
程登登霎时被呛得连连咳嗽，陆露靠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程登登回过头一脸崇拜地看着陆露。
“没事吧登登？”姜森关切地问道。
程登登气顺了些，慢慢说：“没事没事，被奶茶呛了一口。”
“现在方便出来吗？想见你。”
姜森的声音从听筒里缓缓传来，程登登有些被蛊惑的感觉。她转头看着陆露，说：“他喊我出去。”
“去哪里啊？”陆露用吸管搅动杯子里剩下的珍珠，随口应道。
“去哪里啊？”程登登对着听筒问姜森。
“去哪里啊？”姜森转头问周昱。
周昱满头问号。明明他才是现在最不熟悉昭阳的人。思考了一会儿，他缓缓道：“去喝酒？还是去唱歌？”
姜森的手机早已开了免提，周昱的声音直接传到了程登登和陆露耳边。
“不要喝酒吧。我喝饱了。”陆露开口。
“不要唱歌吧。我五音不全。”程登登也同时出声。
四个人僵持在两部手机旁，一筹莫展。
“那就去唱歌吧，我听你们唱。陆露是麦霸。”程登登打破了眼前的局面。
“好，听你的。”姜森轻声说，“我去接你？”
“不用了，直接去比较方便。我和陆露一辆车。”程登登道。
【她好像这几天一直在拒绝我。】
姜森这样想着的时候，嘴里说的是：“好。”
电话挂断，陆露起身做到程登登的梳妆台前，拉开抽屉，却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登登，你化妆品呢？”
“哦，拿到城西了。不过我今天带了气垫和眉笔回来。”程登登边说边往客厅走，“在我包里。要吗？我去客厅给你拿下。”
“要要要，我包里还有口红。”
于是陆露迅速撸了个出门妆，她边涂口红边问程登登：“你不化个妆吗？”
程登登摇了摇头，问陆露：“不用了。不过你化妆干嘛？冲周昱去的？”
陆露笑了一下，眼神里写满了“你懂我”。
“听描述是我的菜。”她对程登登说：“刚刚电话里那个是他的声音吧，很有磁性。姐喜欢。”
程登登见怪不怪地笑了笑，道：“应该就是。祝你们看对眼。不过，万一人家有女朋友了呢？”
“万一没有呢？”陆露反问，接着道：“走吧。”
收拾妥当的两个人背上包，走到玄关处，门从外面被打开，吴女士和程爸爸走了进来。
“爸爸妈妈你们回来啦。”程登登甜甜的声音想起。
“叔叔阿姨好。”陆露同样热情。
“露露来了呀。”吴女士和程爸爸异口同声。
“爸爸妈妈，我和陆露约了朋友一起去唱歌，等会儿陆露送我回来。”程登登强在爸妈开口前道。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是的叔叔阿姨，我们好久没有唱歌了。现在有点晚了，我和登登互相有个伴。”陆露瞄准时机补充道。
吴女士想说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最后什么也没说。倒是程爸爸放了行。
“去吧去吧，年轻人就应该有年轻人的样子。”看着两人渐渐缓和的神情，程爸爸继续道，“早点回来，时间太晚可以打电话给爸爸，爸爸去接你。”
“好的，爸爸妈妈再见。”
两人告别程登登父母，走向门外。
在电梯里站定的程登登与陆露，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击了个掌。从学生时代开始，两人便惯会这样一唱一和的应付双方家长。
于是，原定于明天见面的四个人，在市中心的一家ktv提前碰了头。
陆露停好车和姜森肩并肩走进电梯，电梯门刚要关上，又一次被打开，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挡住了电梯门，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程登登看着走进来的人，咧开嘴笑了。下一秒已经扑上去抱住了姜森的腰。
周昱看着莫名其妙对姜森投怀送抱的女生，有些惊讶。而姜森，没有避开，反而将女生抱得更紧。
“你们俩差不多得了。”陆露笑着翻了个白眼。
周昱看着角落里的女生，挑了下眉。再看看拥抱着的两人，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
电梯开启，5楼到了。
姜森和程登登改为手牵手走着，跟在陆露和周昱后面走出了电梯。
“这是周昱，我跟你提过的。”姜森对登登介绍道。
“周昱你好。”程登登笑着挥了挥手，指着陆露对周昱说：“这是我的好朋友陆露。”
“久仰大名。”周昱笑道。刚刚已经打量过这个女生了，称得上可爱，有种清纯的学生气，倒是和姜森挺般配。不过这样的女生不是他的菜，倒是陆露，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四人在包间坐定，姜森和程登登坐在沙发最里面，陆露直奔点歌台。
周昱借着点歌的机会走近陆露，冲她伸出了自己的手，“你好，周昱。”
陆露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男人，慢慢伸出自己的手，勾着嘴角笑道：“你好。”
周昱握住她的指尖。
程登登看着两人交握着的手，压低声音，凑在姜森耳边说：“你这个朋友是单身吗？”
光线昏暗，灯光乱舞的包间，程登登的鼻息喷在姜森的脖间，惹得人有些心痒痒。
他努力保持平静，但张嘴时声音却染上了程登登无法察觉的情绪。
“现在是。怎么了？”
程登登继续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慢慢说：“我觉得他和陆露有戏。”然后，一脸吃瓜相看着正准备合唱的那两人。
姜森看着目不转睛盯着别人的女朋友，贴近她的耳朵说：“你要不要也看看我？”
说话间，姜森的嘴唇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擦过程登登的耳朵。
程登登坐正了些，拉开了一点与姜森之间的距离。
姜森看着突然多出的空隙，有些不知所措。抬头望向包间里的电视屏幕，陆露和周昱正在合唱的那一句是“不愿爱得没有答案结局”。
姜森拿出手机，操作了一番。
震动声让程登登解锁手机看了一番，消息来自姜森，他发的是：“为什么躲着我？”
程登登盯着这行字，直到眼睛有些酸胀，都没有想明白该怎么回复。
姜森从程登登拿出手机时便一直看着她，她始终没有任何动作，在姜森即将转移视线时，程登登抬头望向姜森，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姜森。
她将头放在他的肩上，声音很轻，道：“我觉得你刚刚想亲我，但这里有其他人，我不太好意思。”
说完，程登登像安慰姜森般顺了顺他的后背。
在这样的环境里接受一场亲吻，对于程登登而言，过于危险了。
姜森抬起手回抱住程登登，良久无言。
可以当众热情拥抱他的程登登和为了躲开一个亲吻而远离他的程登登，是同一个程登登。
可以私下缠绵亲吻的程登登和拒绝抚摸亲密的程登登，也是同一个程登登。
她的边界线画得太清楚，不像他，时常失神，总是不像自己，完全迷失在爱情里。
有时候他都有些怀疑，她对他的感情里，到底是爱多还是歉疚多。
一曲唱罢，音乐声渐轻。程登登放开姜森，对着陆露热情地鼓起掌来。
下一首是周昱的歌，陆露放下话筒走到程登登身旁坐下，附在她耳朵边轻声说：“你干嘛了？姜森的脸像刚从冰箱里走出来。”
程登登扭头看了一眼姜森，他的脸色好像确实和刚才不一样了。
怎么还越哄越糟糕了？
程登登有些想不明白，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叹息声被周昱的歌声盖住了。
陆露看着程登登不开窍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在她耳边留下“色诱他”三个字后就继续去点自己想唱的歌去了。
程登登伸手握住姜森的手，姜森反手握紧了些，脸色却并没有缓和多少。
程登登探头在他脸前，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然后迅速在他嘴上啄了一下，复又离开。
姜森看着施与小恩小惠的模样，有些气结。他拉着程登登的手，将她带离了包间。
周昱看着牵手出去的两人，吹了个口哨。陆露若无其事地继续唱着自己的歌。
程登登被动地跟着姜森。出了包间，空无一人的走道上，姜森抵着程登登的身体，捧着她的脸亲吻起来。
程登登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觉得他今天的吻里有不同以往的霸道，似乎诉说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爱与委屈。
她从一开始的有些抗拒，慢慢卸下防御，闭上了眼睛。
“程登登，我很爱你。你呢？你有几分爱我？”一吻终了，姜森贴着程登登的额头，轻声发问，声音染上了激吻过后的疲惫与沙哑。
程登登没有答话，她伸手抱住姜森，思考着答案。
面对程登登的沉默，姜森有些受伤。
走道里有几个人经过，程登登没有躲闪，迎着那些人的目光望了过去。她想，自己应该比十分钟前，更勇敢了一些吧。
不过这样的变化，姜森看不见。
她轻轻对姜森说：“我们进去吧。出来有一会儿了。”
姜森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程登登不得不再一次重复道：“我们进去吧。”
看姜森仍是一动不动，程登登想了想。说：“你让我想一想，我下周回复你可以吗？”
姜森松开了怀里的人。转身走回了包间，没有牵程登登。
程登登看着他的背影，跟着走了进去。
再次坐回包间的姜森，选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刻意和程登登分开了一点距离。
程登登望着彼此之间不过一米长的距离，像隔着一条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