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面授损招（3）

    袁伟杰这话倒是真话。为了国税局办公楼维修工程款的事，庞学武的确找过袁伟杰。因为平时跟这些机关、事业单位打交道，都由袁伟杰出面。离开了袁伟杰，恐怕要事倍功半，甚至还会把事情办糟办砸了。庞学武就有过深刻的教训。他在六河附小教学楼维修工程结束后，自以为跟那个崔校长走得很近，越过袁伟杰，直接去学校结算工程款，不料，对方却一直拖着。数次碰壁后，庞学武还不知就里。后经学校内部一后勤人员提醒，才恍然大悟。自以为聪明的庞学武碰了壁、吃了亏后幡然醒悟，连忙好烟好酒好茶敬贡袁伟杰，这才顺利结了工程款。

    自那以后，庞学武可是变真聪明了，不再把肥料往莠草上浇，做劳而无功的傻事。他知道，这个袁伟杰表面上看是个大老粗，其实道行很深，绝非一般角色。不一般在什么地方，庞学武又说不出一个甲乙丙丁、子丑寅卯来，反正是存在于感觉之中又说不出口的那种郁郁不爽的滋味。平素，庞学武只要一接到袁伟杰的电话，心理就像被人猛砍一刀似的——袁伟杰又要招待他的什么亲戚或是朋友或是其他什么社会关系的客人，要他庞学武出血。出了血买了单，往往还要被庞学武戏谑调侃一番：“庞总，今天吃你一顿饭，要不要去苏总那里汇报啊？”

    “袁总瞧不起人。我庞学武是那种人吗？”庞学武心里虽然反感，却不得不赔着笑脸。

    “我告诉你，你汇报也没用。在华德，谁不知道我袁伟杰就泥瓦匠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谁还能把我的泥瓦匠给撤职罢免了。”

    庞学武依然陪着笑，一言不发。

    庞学武对袁伟杰的感情是复杂的、矛盾的——既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甚至厌恶他、想躲着他，又不得不紧贴着他、巴结他。这次为了国税局办公楼维修工程一事，早做好了准备——敬贡给袁伟杰两瓶五粮液、两条软中华，还请袁伟杰出面，宴请了国税局的头头脑脑。除了一把手高局长推说有事没有出席，袁伟杰认为该参加的都参加了，什么财务股的股长、审计股的股长、基建股的股长，还有办公室的相关领导。饭吃了，酒也喝了，也该把要办的事给办了啊，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国税局中层干部调整，原来的基建股赵股长调走了，换了个新的基建股股长。按照袁伟杰的经验，绝对不能贸然贴上去，就先让庞学武去试探试探。

    果然不出袁伟杰所料，庞学武碰了钉子——那个新任基建股丁股长尚不知道一把手高永年局长跟华德保持多年良好的合作关系，说要核对工程量。

    袁伟杰也不急，于第二天上午上班时间，故意在高局长办公室门前来回晃悠，以期引起高局长的注意。

    以往，袁伟杰是可以大大方方、趾高气昂地进高局长的办公室，跟高局长谈事。后来，有一次，谈完事，高局长突然跟他说：“小袁啊，这局里进进出出、里里外外的人很多，这人一多，嘴巴子出来的杂音也就多。以后，私底下，我们可以不分彼此，你也不要当我是国税局长，我也不拿你当公司副总，可到了工作单位，还得保持一定的距离，绝对不能让局里进出的人看出我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你明白吗？”

    “局长批评得对，都是小袁我愚笨，一直被茅草塞住了心眼，经您这么一指点，我才明白过来。”袁伟杰谦恭地说。

    “今后有什么事呢，你就在我办公室门前来回转两圈。我看到了你，心里就有数了。”高局长授意道。

    经高局长点拨过后，袁伟杰就改直接进局长办公室为在其门前晃悠了。

    这天早上，刚好周一。高局长办公室人来人往，一拨人刚出来，另一拨人又进去。重要的客人，高局长会亲自送出门外。袁伟杰就是瞅见这个机会，在高局长眼前晃了晃。高局长终于发现了他，假装不经意地样子问：“你不是华德的小袁吗？怎么跑到税务局来啦？”

    “高局长，我是小袁。”袁伟杰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道。

    “大清早的，有事啊？”高局长扯着嗓门，大声问。

    袁伟杰也故意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发起了牢骚：“我们是为了办公楼维修工程款一事来的。”

    “维修不是结束了吗？该付的款走一下程序，把账结了。局里也不是没钱。”高局长漫不经心地说。

    “赵股长没走前，已经审计验收过了，可丁股长来了，说要重新核对工程量。我本来也没打算为这点小事来打扰局长您的，既然被您看到了，顺便跟您汇报一下。我们建筑单位做工程也不容易，现在工程结束了，就想顺顺当当地把工程款结了，也好支付工人的工资。”袁伟杰话中有话地说道。

    “这不是故意出难题吗。”高局长沉下脸，立刻把对门的办公室主任傅冬生叫了出来，大声说道：“你去叫丁股长到我这里来。”

    傅主任当然认识华德的袁总，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向高局长汇报道：“丁股长和财务股的徐股长下乡去了。”

    “下乡干吗？你打电话叫他们立即回来，把小袁他们的事解决了。”高局长板着脸，下达指令道。

    袁伟杰一听，赶忙阻拦道：“高局长，还是等丁股他们从乡下回来再办吧，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伫在一旁不知进退的傅主任这时突然来了灵感，借坡下驴道：“袁总说得对，工程款的事情已经耽误了，也不急着这一两天，等丁股他们一回来，我即刻出面协调解决好这事。”

    “人家施工单位也不容易，帮咱们把工程做了，还拖着工程款不付，到底想干嘛。人家也要等钱付材料款，付工人工资。”高局长大声数落道。

    “是是是。”傅主任连声附和道，“此事我一定尽快协调解决。”

    袁伟杰向苏德俊汇报了这些情况后，也做了表态说：“这事你不过问，我也放在心里。我是这么想的，尽管高局长已经指令办公室傅主任协调这事，但我还是想先请刚来的丁股长聚一次，待拉近了关系再解决事情，这样比较自然些。如果用高局长来压下面的人，反而引起他们的不满，而把事情搞糟了，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我早说过，该衔接的关系，要主动去衔接；该巩固的关系也要主动地去巩固。把香烧在平时，那办起事来才不会临时抱佛脚。我们建筑公司的生存就是要靠这些林林总总的社会关系。”苏德俊富有见地说。

    “我知道了。”袁伟杰知道跟苏德俊的谈话已经结束，便懒洋洋地从沙发上起身欲走。

    “你外甥女辞职的事，你真的同意？”苏德俊突然又冒了一句。

    “她也不是三岁的小孩，有她自己的主见。既然要走，就让她走吧。自打陈主任一进办公室，她就不止一次地嚷嚷着要走。这孩子，还真拿自己是根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