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尘埃落定
“啪，啪。”
“砰，砰砰。”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短促急骤的枪声在小巷子里响起，甫一交手，护国军手中侦察连花机关的持续火力就压得敌军以步枪和手枪为主的步兵抬不起头。
但对方的反应也很快，在意识到火力不在一个层面上之后，立刻躲到了街巷两侧有遮掩物的地方展开还击，而且是只露枪不露头。
陈侠儿一看就乐了。
“摸过去，手榴弹伺候。”
他一挥手，处在殿后位置上的班十四个战士便匍匐着身子向敌方摸了过去。
以他们的参差不齐的军事水准，当然做不到悄无声息，但在两边爆豆子似且不间断的枪声掩盖下，这个侦察班向前潜行的行动实在太顺利。
在进至敌军潜藏位置三十米左右时，众军不约而同的拔下别针，松开压力柄，然后待其在手上停留3-4秒后，大力扔出。
“轰，轰隆……。”
接连的剧烈爆炸震得附近屋舍一阵摇晃，挤在街巷两侧屋舍门洞子中的陈军士兵立时倒下一片，在纷飞的弹片以及爆炸卷起的砖块瓦砾中，就算是没处在爆炸中心的人，或多或少也挂了彩。
一个照面就折损二三十的弟兄，对面敌军连队的士气瞬间跌倒谷底，在勉强支撑了片刻之后，还活着的士兵开始顺着来路向后退却。
护国军这边见状又是一顿子弹欢送。
陈侠儿有心下令乘胜追击，但又怕追击太过深入被敌来援之兵包了饺子，终究是没敢冒这个险。
而是迅速脱离了战场，赶回了东门构筑防御工事。
此时，东二道巷的枪声也经由民众的骚乱传到了钟楼大街西端的电报局，电报局局长闻讯不敢怠慢，立马向南院门街督军行署打了电话。
值守行署的是陈伯森旅二团团长张金印，一听东门有变，敌人已经打进来了当下就慌了神。
敌人能从东门打进来，显而易见，陈伯森带出去的两万人马凶多吉少了，一想到这么多人马都折戟沙场，而自己手上就一个团两千人，张金印额头上立时渗出滴滴冷汗。
“瞿参谋，胡营长，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与张金印一道坐镇大兴城的还有二人，一人即胡立生，另一人唤作瞿湘衡，湘人，此人也是促成陈伯森起兵讨袁的最大推手，与革命党人走的很近。
不过这会儿张金印也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谁能跑掉。
瞿湘衡摸不清张金印内心的真实想法，坦诚说：“兵在张团长你手上，我不敢妄言。”
张金印苦笑，道：“都到这步田地了，为啥不能说句敞亮话，瞿参谋你天天研究《孙子兵法》《大战学理》，我就不信还没个应对眼前变局的计策。”
“计策么，有，就不知道张团长你想听上中下三策哪一策？”
“下策。”
瞿湘衡颔首：“好，那我就斗胆直言了，下策嘛……”
“是什么？”
“下策就是打，但敌军既然能击败陈司令两万大军，如今又抢占了东门，打恐怕只是徒增伤亡。”
“哦，那中策呢？”
“中策是走，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无论是北上秦北还是西走凤翔，凭张团长手上两千条枪，总归是能混口饱饭的。”
“老子才不去当土匪，没了补给，两千条枪和两千根烧火棍子没两样，这是下下策。”张金印头摇的像拨浪鼓。
“还是说说上策吧。”
“上策么。”瞿湘衡微眯双目，眸中掠过一抹不甘，但最后这不甘还是化作了一声喟然长叹：“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鹿钟华自起兵以来，势如破竹，连陈司令纠合豪杰二万都非他敌手，我想，秦省内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他问鼎督军大位了。
张团长你若是既不想打又不想走，莫不如就降了吧，你现在是城中主事之人，主动献城的话，一个献城、使大兴城免于战火的功劳是跑不掉的。”
张金印默然。
他心中也是矛盾着，打是打不过的，这点他比谁都清楚，走，恐怕也只能走一时，降确实是个不错的出路，但投降之后呢？
鹿钟华会怎样对自己，会不会明升暗降，将他踢到清水衙门，最重要的是还能不能保留他手下这个团的武装。
看张金印沉吟半晌没说话，瞿湘衡将目光落在胡立生脸上：“立生，你说句话呀，秦省青年革命党人唯以你为旗帜，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献城吧，大兴百姓这两年在陆八庚的血腥残暴统治下，够苦够惨的了，我们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硬是带给他们一场本可以避免的战火了。”胡立生掩面扶额，艰难的开口。
闻此言，张金印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这就去传令各处，停止抵抗，至于与鹿司令一路护国军交涉的事，还得劳烦瞿参谋了。”
“为护国弥兵奔走，乃我平生之夙愿，张团长放心，我定竭尽全力！”
“那就拜托瞿参谋了。”
张金印转身走了几步，忽又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胡立生：“立生你做什么？”
“围攻督军府，山贼入伙都有个投名状呢，咱们再不济也总得给人家交一份像样的投名状吧。”胡立生淡淡笑道，但笑容中分明夹杂着一丝凄凉。
谁能想到，盘踞秦省多年的老牌军阀陈伯森，会倒在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的鹿钟华手上呢。
偏偏，革命党人押错了宝。
……
那边厢，一路奔逃到长乐门的陈伯森见城门已为护国军占领，而他放在城内的军队又无动于衷后，瞬息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此时，除了愤怒的叽里呱啦一通他已经做不了什么。
这下，俨然是连青山都没有了。
最后只能是带着几十亲信再度狼狈逃窜。
至此，这场围绕大兴城展开的多方角逐算是落下了帷幕。
不过鹿兆鹏深知，这于他仅仅是个开始。
远东、宝岛、浩罕……那些年我们失去的，有生之年我定要夺回来。
夕阳下，万军簇拥着踏入长乐门的鹿兆鹏缓缓拉住缰绳，回首东顾，眸光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