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围歼战(下)
陆绍文从望远镜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场战斗,哦不,这场屠杀的全过程,心里不禁直骂娘,这他娘的究竟是哪路神仙?
想他一个加强团近三千人,也才不过8挺马克沁,对面敌军竟然有二十多挺机关枪,而且还都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样式。
隐隐的,陆绍文心里涌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瞧对面敌军这架势,以及他们的武器精良程度,八成有后招啊。
不得不说,上过正经军校,做到少将旅长的陆绍文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只是就在他这个念头萌生出来,还没有因此而做出调整的刹那,旅临时指挥部后方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是炮连方向。”李筱芬早被烟酒女人腐蚀烂了的面庞立时变了颜色。
陆绍文此刻心也凉了半截,不消说,这是中埋伏了。
他歇斯底里的吼道:“快,快传二营回来,炮连决不容有失。”
陆绍文十分清楚炮连对于眼下战局的意义,只要炮兵阵地不失,就算己方损失再惨重也不至于让整个战局瞬间糜烂,但要是炮营失守,敌军调转炮口打向己方阵地,那中坚团就危险了。
换句话说,一旦炮兵阵地失守,那中坚团就必须面对敌军的两面夹击了。
……
进攻北洋军炮兵阵地的是西北护国军侦察连。
趁着北洋军三营从马车上卸炮装炮的功夫,陈侠儿果断的向乱糟糟的北洋炮兵阵地发起了进攻。
陈侠儿一部带有半个炮连,与北洋中坚团携带的仿克虏伯29倍75mm野战炮、仿克虏伯14倍75毫米后装退管式山炮,动辄几百几千磅,需要几人几十人才能组装起来不同,护国军携带的斯托克斯迫击炮的结构非常简单。
此炮只有三大部分,重195kg的钢制滑膛身管,身管后部接有炮杵;重167kg的两脚架,两脚架上设有控制高低射界的高低机和控制方向射界的方向机,以及一个可以开合的环形炮箍;重127kg的矩形座钣,座钣中央有容纳炮杵的驻臼。
这三个部分加起来也不过489千克,可以拆开由3名步兵分别携带,而且组装起来也十分简单。
虽然他的有效射程只有750米,但对付普遍装备马连匣(即曼利夏)、村田22以及老套筒的步兵营却是足够了。
在陈侠儿的命令下,六门迫击炮率先咆哮起来,一枚枚高爆弹如雨点般砸向北洋炮兵阵地。
因护国军的目的是打火力压制,掩护侦察连冲锋,故而并不需要调整距离,只需要变换左右方位,打起来岂是一个快字了得。
“轰~”一枚高炮弹狠狠的砸在北洋军没有任何防御工事的炮兵阵地上。
装有102千克的tnt炸药高爆弹爆炸开,立时掀起漫天泥土碎屑,处在爆炸中心的数名北洋军士卒当场便被气浪抛飞,落地之后只剩残肢断骸。
离爆炸中心十多米的士卒虽比他们好些,但也好不到哪去,运气好的只是被震得七荤八素,运气不好的叫弹体破片蹭上的腿脚、肚腹等部位,顿时血肉横飞,惨呼声此起彼伏。
旋即,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炮弹落下。
刹那间,北洋炮兵阵地硝烟弥漫,有炮弹意外击中敌军辎重部队携带的弹药箱,立时便见一团巨大的黑云腾空而起,随即熊熊烈焰升腾而起,战亮了整个阵地。
无数的伤残士兵在爆炸产生的坑洼中翻滚着,鲜血染红地面,场面惨烈至极,到这时,幸存的士兵已顾不上炮不炮的事,只是受本能驱使拼命的往后逃跑。
因此,当陈侠儿率侦察连登上北洋炮兵阵地的时候,整个阵地上除了受惊的骡马牲口、受伤的敌兵之外,就只剩下四门还未完全组装起来的大炮以及若干箱弹药了。
因战斗还没有到最后阶段,陈侠儿并没有纳降,下达缴枪不杀之类的命令,凡是还喘气的,一律叫补了枪。
战争就是这样,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对敌人的最高敬意,就是斩尽杀绝,这也是鹿兆鹏经常对麾下军官说的话。
他不是北洋人,理解不了北洋军阀之间那种如春秋时期的战争礼仪,那种今天打、明天和,失败了容你下野当寓公的人情或规矩。
平行时空中,段启瑞的倒台、常校长的转进,不都是坏在这些人情规矩上了么。
话归正题,回到战场之上,当陆绍文率护兵排赶赴炮兵阵地另一侧途中,亲眼见到炮兵阵地上升起的黑云后,就意识到战败是不可避免的事了。
副官长李筱芬此刻早慌了神,倒是参谋长葛荣冷静许多:“突围吧,陆旅。”
“突围,突得出去吗?”阴沉的天色下,陆绍文却是一反常态的笑了:“葛参谋难道就没看出来,咱们的一切动作都在人家的算计中么……就这些新式装备,我在北平城中也没见过。”
“那也要突围啊,不然要是被俘虏了,咱们还能有好下场,人家通电里可是写得明明白白的,是要反袁诛陆。”葛荣哀嚎道。
“要突你突。”陆绍文冷笑一声,收起手中望远镜。
葛荣意识到不对,举起望远镜一瞧,这才知陆绍文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北面,他们刚刚走过来的官道上又开来了一支千余人的队伍,这支队伍身着与阻击他们敌军一样的癞疙宝皮(迷彩服),在兵力和火力配置上更是远超出前者。
这仗,确实再打不下去了,这围,也确实突不出去。
“打白旗吧。”陆绍文叹息一声,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再派人去递话,就说只要对方保证不杀,我部就正式交枪。”
以当世不成文的战争准则,投降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不光彩的事儿,以他的身份,更不可能惨遭杀害,所以比起负隅顽抗,把部队打光,让自己变成孤家寡人,还不如体面的投降,和对方谈一谈条件。
无论是官位还是银元、烟土、女人,都是可以谈的嘛。
只可惜,这一点他却是想错了,鹿兆鹏压根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更不会被眼前的蝇头小利冲昏头脑。
“你回去告诉陆绍文,他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要打,便打,要降,就无条件的降。”
鹿兆鹏站在炮兵阵地上立着的四门大炮前,扫过北洋军派来请降的使者,嘴角泛起一抹冰寒彻骨的冷酷微笑。
若不是不愿同室操戈,他早就炮轰被护国军夹击在中间的北洋中坚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