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通电全国
大夏五年,阴历除夕。
滋水县。
天微微亮,几个抱着枪、裹着破旧衣裳的团丁哈着气,跺着脚,骂骂咧咧的打开了城门。
而城门甫一打开,隐藏在城门洞子另一侧的阴影中突然就跳出了十几个人,将黑洞洞的枪管子对准了他们的脑袋。
“哒哒哒哒哒哒哒……”
不等看守城门的保安团团丁反应过来,十几挺花机关就吐出了密集的火舌,子弹如雨一般倾泻而出。
噗噗噗噗!
血光飞溅!
几人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倒下,至死他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总座,已肃清当面之敌。”
陈侠儿是正儿八经的刀客出身,这几月又随各部屠灭了数支土匪,当然不会因此而产生负罪感或者于心不忍。
“按既定计划进攻,你速去控制电报局。”居于后方的鹿兆鹏见此,当即命令道:“志安,你去县公署和警所,老许,你去三官庙巷县保安团驻地,限你一刻钟内解决战斗。”
“让炮连打一炮的事儿。”许独目瓮声瓮气道。
“成,炮连给你。”都是乡里乡亲的,鹿兆鹏也不愿过多杀戮,如能兵不血刃,那自是最好。
……
事实也正如许独目所料,在轰掉两个营房之后,县保安团就乖乖缴械投降了。
县公署、警所武装力量更薄弱,自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至于电报局,那就谈不上抵抗不抵抗了。
当然实际上它只是个行营电报房,不过拍发一封电报还是没问题的。
真正有问题的是收费,省内1个字八分钱,隔省1个字一角八分钱的天价费用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新闻电报和公文电报减半,但你真想要把事情说清楚,要把自己的政治主张或者诉求讲透彻,没有个两三千字是不可能的。
而且通电与普通电报追求的简洁明了不同,它讲求的是篇幅越长越好,辞藻越华丽越好,用典越雅越好;讲究悬河千里、一泻汪洋的气势。
也就是说,发一封少说也得二三百。
既然是要发全国通电,至少要覆盖全部一级、二级电报局以及各大报馆吧。
此时大夏的一二级电报所是有200余家,有影响力的报纸是有四五十家,这么算下来,发一次通电就是四五万。
鹿兆鹏当然发不起,但是偏偏又不能不发。
就跟政变占领电视台发表讲话一样的道理,他如果不发这封通电,率先占领舆论阵地和道德制高点,争取民意,等老袁和陆屠伯先发的话,指不定把他污蔑成什么样呢。
所以,还是发吧。
至于钱嘛,先欠着。
这钱是赖不掉的,别说像鹿兆鹏这样的小军阀,就是大军阀也不敢赖掉这钱,不然人家下次直接拒收你的电报,你就知道什么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他手上的《讨袁檄文》是金书手写的,虽到不了声光奕奕、山岳震动的层次,但也勉强能够达到骈四俪六,对仗工整的水平,主要内容是历数袁蔚廷和陆八庚的罪行,政治主张倒是没有多少。
再就是末尾的署名了,鹿兆鹏并没有用名,而是用了表字,鹿钟华。
西北护国军发出的讨袁通电是八时,至九时,全国二百多家一、二级电报局以及四五十家大报馆业已收到电文,不过在看到这封冗长的电文是自一个行营报房发出的之后,几乎所有的电报局和报社的译电员都是弃若敝履的将其丢在了一旁。
一个小地方,谅也没有什么大事,晚点再译吧。
只有秦省的几个电报局见是省内发来的,略重视了一些,一译之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国贼袁蔚廷者,蜂目忍人,豺声乱性,含奸薮慝,蕴毒滔天……其鹰犬陆八庚,少为无赖,不事生产,恶迹斑斑……乃应滇、黔起讨罪之师,合雍、凉虎雄之士,举义兵于滋水,提三军往长安……
传檄天下,咸使闻知。
西北护国军总司令 鹿钟华”
如此堂而皇之的发通电,这人是疯了吗?这是邮电局几个译电员脑海里第一时间升腾起来的念头。
想当年陆督军入秦省的时候,身边不过一个旅,秦省有两个师两个旅,都斗不过他,这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鹿司令凭什么敢当面挑衅人家。
即便是占了滋水县又能怎么样,从大兴城发兵开赴滋水也就三个时辰,又不是什么鞭长莫及的地方,他挡得住人家反攻吗?
不过尽管如此想,但众人也不敢怠慢,很快就将电文交到了电报局局长手中。
这位局长姓李,常与电报打交道,他的政治敏感度可不似底下人那么低,电文的意义是在于军事吗,那是政治。
当下他就马不停蹄的奔往了督军行署。
……
“督军大人,祸事了。”
秦省督军行署,陆八庚正和参谋长葛荣、副官李筱芬以及儿子陆绍文在玩一种在其家乡叫做摔七的扑克牌,骤然听见电报局局长李某咋咋呼呼的冲进来,顿时眉头一凝。
“滇黔联军打过来了?”
“没有。”
“洪宪皇帝驾崩了?”
“也没有。”
“那你慌哼个?”陆八庚将手中的牌往桌案上一拍:“楞你妈的,吓老子一跳。”
“是是是,属下失态了。”
陆八庚见此愈发的不耐烦:“白徐了,搞毫子(别啰嗦了,快点说)。”
“滋水县失陷了,今晨有人借县行营电报房发了全国通电。”
“全国通电?”陆八庚怔了一下,这才见面前的李某人手中正捏着一纸电文,遂伸手夺了过来,扫了几眼后,脸色便立马阴沉下来。
“啊呀呀,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城内的革命党是杀之不绝,渭北的刀客屡劫我税款、烟土,而今南面又来个西北护国军,真当我陆某人屠刀不利吗?”
“督军息怒。”参谋长葛荣接过一看就明白了原委,忙劝慰道:“这鹿钟华声名不显,多半是小股贼寇,传令陈柏森去剿就是了。”
葛荣口中的陈伯森是名义上的汉中(道)镇守使,实际上的独立第四混成旅旅长,陆八庚入秦之后,秦省当初的两个师两个旅也只有他的一个旅保存了下来。
当然了,这不是因为陈伯森实力出众,而是他善于见风使舵,并且会做人,在他两万两上等烟土和数百件古玩珠宝的攻势下,不但旅长之位保住了还和陆绍文结拜为了兄弟。
“陈伯森首鼠两端,近来更是和刀匪党人勾连频频,让他去剿匪指不定是壮大了他呢。”
陆八庚冷笑一声,环视堂内众人一眼,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还是让绍文领中坚团去剿灭吧,你二人也同去,务必杀个干干净净。”
“是”葛荣二人肃然应喏,他二人素无才能,只因与陆八庚是同乡才得重用,哪里敢不听话。
“什么时候开拔?”
“现在,我在督军府备好年夜饭,等你们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