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魏竹和陈漓这会儿聊得一茬接一茬，李司宁和澹台涧两人大眼瞪小眼，也插不进去话。
但若说李司宁对这位陈先生毫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余光可见范围内，一卷竹简小小的一角落入李司宁的眼中。
“故人？他们现在去哪儿了？”魏竹微微皱着眉头，好似在想些什么。
打魏竹见到陈漓起，她就没有见到过陈漓有什么关系亲近的朋友。她不是，环儿不是，她哥哥魏端玄也算不上。
可这三人竟是这些年和陈漓走得最近的人了。
“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陈漓答非所问，“有人来就会有人走的。”
李司宁眯起眼睛，心中升起一丝疑惑。陈漓的回答似乎有些含糊不清，仿佛在掩饰什么。
“故人？”李司宁不禁对这个词产生了兴趣。
余光瞥见李司宁陷入沉思的样子，陈漓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神秘的光芒。
“小竹，你可知道什么故人。”陈漓随意平常地问出这个问题，就像长辈考较晚辈那样。
“故人，顾名思义，不就是过去认识的人吗？”魏竹用双手撑着下巴，不解的回答。
“故人，与是否相识无关，它是一种注定的缘分，无论是相遇还是分离，都是宿命所安排的。”陈漓顿了顿，抿了一口杯中的淡茶，“千年前你们可能相知，千年后你们未必相识。”
李司宁听到这里，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她觉得陈漓的话中有一种隐含的意思，仿佛在说着某种秘密。
他不禁开始怀疑某些事情，千年以前，剑气，故人，相识……
“啊？”魏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陈漓见到魏竹这番懵懵懂懂的模样，倒是不禁轻笑出声，看来魏竹的确是很讨她开心。
“不懂就不懂，你以后会明白的。”陈漓笑着说。
魏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陈姐姐，你别笑我了……”
陈漓还是笑而不语，这些话本就不是说给魏竹听的。
澹台涧这时已经在心中嘀咕：“叫我们一起来，又不搭理我们，究竟是要干什么？让我们来看你两个聊天吗？”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陈漓又向澹台涧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澹台涧顿时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俨然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
“陈姐姐，你这些年见过这些故人吗？”魏竹问道，他对于这些个故人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陈漓摇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凄然之色，“没有过，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一个也没有？”魏竹继续问道。
“一个也没有……”陈漓摇摇头。
听到这里，魏竹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寂寥。他不知道陈漓在说些什么，但他能感受到其中的无奈和悲伤。
其实不仅仅是魏竹，包括李司宁在内的几人，皆是感受到了一种不清不楚的寂寥。
李司宁暗自心惊，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当玄师的修为和识魂强大到一种极限之后，就会脱离自然，开辟出一个属于自己的领域。
领域随时存在，不会消失，言出必行。身在领域中的所有人，都会受到领域主人的情绪影响。同样的，领域里其他人的情绪或修为波动，也会被领域主人一五一十的感知到。
只有领域可以对抗领域。
在场之人，除了李司宁，恐怕所有人都无法察觉到这片领域的存在。
因为，李司宁也有着属于自己的领域，他之前救下澹台涧和陈安约时，用的就是领域。
只有凝玄境可以开辟领域，唯二例外的情况，就是像李司宁这种上一世是凝玄境的转世者，还有就是修为倒退导致跌出凝玄境的玄师。
空气因为这股莫名的寂寥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你还找得到他们吗？”魏竹率先打破沉默。
陈漓点点头，“但是他们已经死了……”
“我一想起他们，就会看看这些书简，或者那些画。”陈漓没有理会魏竹那略带惊愕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
陈漓说这话时，目光看向背后的幕帘。
她轻轻拨开幕帘，仿佛拨开了无尽的云雾。
之后是几幅展开并挂在墙上的墨画。
“我闲暇时画的，便是怕自己忘了。”陈漓突然说道，眼睛毫不掩饰地盯着不远处的李司宁。
李司宁对着陈漓的目光望去，只仿佛见一座座山峰矗立在她的眼前，云雾飘渺，笼罩着一层神秘的气息。
“那是什么地方？”魏竹好奇地问道，手指着墙壁正中间最大的那幅画。
“那是墓地。”陈漓缓缓说道，“有个故人最后死在了那里。”
魏竹和澹台涧相顾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时的陈漓悲伤到了极点，没有人会想到这位“北域第一谋士”还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李司宁看着那幅画，心中已经明了了一些事情，在他觉醒前世记忆之后，他不止一次想起这个场景，反反复复，时刻提醒着他是谁。
这副场景的一幕，被陈漓完完整整地画了下来，展示在几人面前，清楚的停留在李司宁的回忆里。
“好了，我今日还有些要事要处理，几位先移步别处，改日我定会好好招待一番。”陈漓打断了空气中的沉默，“环儿，送客。”
陈漓此时好似又恢复了平静，波澜不惊的语气做出了不惊波澜的决定。
环儿听见自家主人这么说，便是利落地走到魏竹几人的身边，恭敬地说道：“几位请跟我来。”
随后，魏竹几人便是被安排在客堂享茶。
澹台涧探着脑袋打量，见环儿离远之后，便是忍不住吐槽：“这位陈先生究竟是什么意思，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又突然请我们离开。真是个怪人……”
听得这话，魏竹便是气鼓鼓地瞪了澹台涧一眼：“瞎说什么呢！你懂不懂礼数呀。”她倒是不允许别人当着她的面说陈漓的坏话。
澹台涧自知理亏，顿时噤若寒蝉，不再说话。他悄悄瞥了一眼李司宁，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李司宁双眼空洞，宛若深渊，仿佛有无数的事情在流转。
他脑海里浮现着一幅画面……
在李司宁走出那间屋子之前，他回头望了一眼陈漓，恰巧，陈漓也看向了他。
那位陈先生的情绪已经有些控制不住。
只有李司宁知道，她眼里分明含着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