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苏织儿下意识低呼一声,然下一刻却见他拿起搁在床头绣墩上的药膏,默默替她抹起了伤处。
男人略有些粗糙的指腹在她光滑的皮肤上摩挲着,带来丝丝痒意,苏织儿嗅着飘散在空中的淡淡药草香,凝视着眼前人,心底的恐惧也跟着一点点消散。
面前之人垂着脑袋,神色虽是冷冰冰的,但眼神却格外清明,和昨日那般癫狂的样子截然不同,好似是两个人了。
苏织儿隐约记得,昨夜被他绑了许久后,也是他亲手解开了她的束缚,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他双眸中的猩红已然褪去,凝视着她的神色复杂,痛苦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懊恼,他伸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但最后五指微屈,指尖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害怕什么,又缓缓将手收了回去。
就像今日苏织儿对赵睦说的,她总觉得昨夜的萧煜很不正常。
苏织儿并非没有与发病时的他欢好过,他们的第一次便是在那般情况下进行的,那时的萧煜虽也是有些肆无忌惮,但终究有所克制,而不是像昨夜那般扬笑着,满脸都是癫狂,好似理智被彻底吞没,为一种扭曲阴鸷的情绪彻底支配着。
须臾,苏织儿幽幽开口道了句“多谢陛下”。
那人终是抬首看来,听到这话,却是避开了苏织儿的眼睛,旋即兀自冷笑了一下,“谢朕?朕只是想让你好得快些,才好继续幸你。”
苏织儿闻言皱了皱眉,虽说他眼下看起来不疯,但嘴上说出来的话实在是不动听。
上药便上药吧,偏要给自己找什么借口。
怎的,他多来给她上一遍药,她还真的能好得快了?
好像总是要刺她一句,否定什么,他心里才痛快一般。
男人的大掌落在她的腰上,触及那片淤青,微微的刺痛感使得苏织儿不由得倒吸了口气。
听得这声,萧煜的动作微滞,手再落下去时显然轻柔了许多,他薄唇抿了抿,低低道:“昨日分明看出我……看出我喝了酒不清醒,你就不能服个软,偏要同我作对……”
苏织儿听得这话秀眉登时蹙得更紧了些,想也不想,登时反驳道:“所以昨晚,还是臣妾的错了……”
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毕竟眼前人如今可不是她那个好脾气的流人夫君,而是高高在上的大澂君王。
普天之下谁人敢与他这么说话。
她本以为他大抵是要发怒,却见他只抬眸看了她一眼,竟是微微垂首,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
苏织儿颇有些意外,须臾,就听他道:“往后若再……”
言至此,他又突然止了声,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再”这个字太不吉利,并未再说下去,只默默替苏织儿抹完了药膏后,扯过一旁的薄被丢在她身上,还是那般听起来令人不虞的语气,“夜里不知道盖被子,别着了凉还要让太医受累。”
苏织儿已然看清他了,自不会生气,这人拼命想做出一副并不关心她的样子,可落在苏织儿眼里,则显得别扭又矛盾,竟是有些好笑。
她不自觉在他面前松懈了些,回复的语气听着都有些像撒娇,“臣妾是沥宁人,这天气实在盖不住被子,京城于臣妾而言着实太热了些……”
萧煜闻言看向她,果见她额头和脖颈上泛起了一层密密的汗珠,旋即一边道着“热死你罢了”,一边抬手扯开了她身上的薄被。
许是觉得他这举动太好笑,苏织儿看着他,一时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这声低笑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也令面前人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怔愣过后,他的面色复又沉冷下来,变成和往日那般威仪难以接近的模样。
见他蓦然站起身往外殿而去,苏织儿忙道:“陛下是要走了吗?”
此时她才发现,这人似乎是自己来的,身边并未带宫人,看样子,怕不是走的窗。
苏织儿原本只是猜测,可下一刻,见他还真往外殿的窗子走,她不免觉得有些荒唐,堂堂大澂皇帝,怎的来后妃宫里跟做贼似的,就这么不想让旁人发现他来看她吗?
在他离开前,苏织儿蓦然出声道:“陛下,今日那碗冰酥酪很好吃……”
那人闻言动作微滞,想来是听见了,但并未回应她,也没回头,只利落地翻身出了窗子。
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苏织儿想起适才的一幕,忍不住弯了眉眼,他似乎也有没变的地方。
一样的嘴硬,一样的口是心非。
但很快,思及昨夜之事,唇间笑意复又渐渐消失,只余一声长叹在偌大的云秀宫正殿中盘旋。
那厢,皇帝寝宫,辰安殿。
守夜的小成子站在正殿门口困倦地打着哈欠,全然没发觉殿内之人在他不知不觉间悄无声息地离开,又悄无声息地回来。
萧煜行至内殿床榻前,却是步子微滞,对着一昏暗的角落低低道了一句“出来吧”。
话音方落,自那厢走出个人来,冲他躬身施了一礼,“陛下。”
萧煜在一侧的小榻上坐下,问道:“岐王那厢出事了?”
“倒是没有,不过……”站在他面前的暗卫禀道,“不过依属下所见,岐王费尽心机寻的药似乎并无大用,虽是延缓了毒发,但……最近一阵,岐王脾气日渐暴躁,常是神志不清,甚至状如野兽,暴戾嗜杀,府中人根本不敢靠近,就算他勉力苦撑了一年,恐也很快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