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手足无措地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想起什么似的,慌忙上前将手中鼓鼓囊囊的包袱放在了炕上,“我是给你送东西来的,顺道来看看你。”
见萧煜淡淡将视线落在那包袱上,刘武解释:“这是狼皮,那日我们同织儿一道上山寻你,回来时李叔就将那狼的尸首扛了回来,原想用此来祭神,后来我们商量了一番,处理了尸首,只焚了它的血肉,剩下的这张皮毛想着还是得交还给你,毕竟是你亲手所杀……”
想起那日他们在山中遇狼的情形,刘武沉默片刻,忍不住道:“你的箭术……倒是颇为精湛。”
纵然听到这般夸奖,萧煜神色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长睫微掀,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谬赞了,不过曾一时兴起,学过几年罢了。”
学过几年?
刘武并非傻子,不可能看不出来,以萧煜的水准怎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便能练就的。
那日危急之下,他可清清楚楚地看见他镇定地抽走了村中猎户手里的长弓,利落地搭箭,拉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命中了那头死死咬住牛三叔手臂的狼。
能做到这般动作娴熟,且精准无误,除却天赋异禀,定还要长时间的勤学苦练才行。
刘武不禁深深看了萧煜一眼,此人表面看起来瘦弱,还残了一条腿,像极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没想到却是深藏不露,毕竟若非有几分身手,他怎可能就凭一把匕首独自一人解决了那头身长足有六尺,用利齿就能轻易将人撕碎的狼,生生撑到了他们上山寻他。
见萧煜似乎并不愿多说关于自己的事,刘武也不多问,毕竟萧煜流人身份特殊,过往定然繁复,何况他今日来想说的,也并非这个。
他迟疑许久,方才开口,“织儿她……织儿她小我四岁,我们可谓是一块儿长大的。她自小便喜吃甜食,虽看起来坚韧,但实则胆子小,特别怕鬼,她也很喜欢花儿,瞧见山间河畔的花儿常是要看上好一会儿,只是她命苦,她阿娘去得早,她住在她舅舅家,还要常遭她舅母欺负……我没用,帮不了她……”
他碎碎道了许多,又沉默下来,随即咬了咬牙,似是鼓足勇气般看向萧煜,“我也不瞒你,其实我一直很喜欢织儿,若你没有娶她,不久后,我攒够了银两,定是会去顾家向顾叔提亲的……”
他话音未落,便听一声极低的笑在屋内响起。
萧煜靠墙而坐,心下自不会因听到这番话而生出半分怒意,毕竟他不是不知道此事,也自认为并不在乎,只没想到世上居然有人真的敢光明正大对一个丈夫说爱慕他的妻子,不免觉得有些荒唐好笑。
然开口间,他自己都未察觉,他的嗓音听起来比平日还要凉,“怎的,你同我说这些,是觉得你更了解她,与她更般配,希望我将她让给你吗?”
见他剑眉微挑,含笑静静看着自己,刘武慌忙否认,“自然不是。”
“何况织儿也不是说让,就能让给我的……”刘武失落地垂下眼眸,“她自小便死心眼,只消认定了一件事,便不会轻易改变,就像她将你视作了她的夫君,就会死心塌地只认你一人。”
那日在山洞中,看到苏织儿抱着奄奄一息的萧煜哭得哽咽难鸣时,刘武便明白,纵然苏织儿对她这夫君并无男女之情,可心底里也已经认定了这个人,至少将他视作了自己重要的家人。
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刘武抿唇苦笑一下,“虽我也不是织儿的亲人,没有资格对你说这些话,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对织儿好,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望你莫要轻易负了她。”
看着刘武这副黯然神伤的模样,萧煜双眸微眯,他并不像他这般对苏织儿用情至深,甚至两人之间似乎根本牵扯不到所谓辜不辜负一事。
他自也无法给他什么承诺。
而且,正如他自己所言,他并非苏织儿的谁,他也大可不必向他承诺什么。
萧煜本不想应刘武的话,可默了默,还是自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见他这般不咸不淡的态度,刘武微一蹙眉,似乎并不满意他的答复,还欲再说什么,却听一道娇柔清亮的声儿骤然响起。
“刘大哥,可要喝碗茶水?”
苏织儿在外头等了许久,到底耐不住好奇,将草帘掀开一些,一双乌溜溜的杏眸向内张望着。
刘武只得将想说的话又咽回了腹中,随即笑道:“不必了,我娘还在家中等我用饭呢,我便先回去了。”
说罢,冲炕上的萧煜微一颔首,快步出了屋。
作为主人家,苏织儿自得将他送出柴门外,却见刘武走了几步,复又折返回来,肃色道:“织儿,若往后周煜待你不好,你尽管告诉我,我定会帮你好生教训他。”
她闻言稍愣了一下,旋即抿唇轻笑,只道了句“多谢刘大哥”。
刘武的好意她心领了,但她可不担心她那夫君苛待于她,而且,为着那可怕的流言,她也不能与刘武走得太近。
眼看着刘武远去后,苏织儿才折身回了内屋,她边收拾起炕桌上那只空了的粥碗,边用余光去瞥萧煜,似是随口般问道:“夫君,刘大哥同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