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住校
晚饭后，戚余不顾大姨的阻拦硬要去厨房帮着大姨一起洗碗，同时也说了自己想要住校的想法。
大姨不解：“小余，你从小就在姨身边长大，姨从来没把你当过外人，住家里不好吗？”
戚余鼻尖一酸，慢慢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柔声道：“大姨，不是因为这个。”
他娓娓说道：“小时候别人都笑我是没家的野孩子，每次出门我都不敢抬头，但是每次只要跟你一起出门，每次见到人你都会跟别人说这是我们家老三，说我是你小儿子。我一直记得。”
说着，戚余的眼圈渐渐红了：“我在家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哥也从来没跟我抢过东西，什么都让着我，大姨夫也没说过我一句不好的，还总爱逗我、跟我开玩笑。你们对我都很好。”
“真的。”戚余极度认真道，“不是在家里不好，是我自己想住校了。”
大姨看着他沉吟了很久，叹息着问：“你的想法你妈知道吗？”
戚余摇摇头：“我还没跟她说。”
大姨又沉默片刻，随后道：“要不这样，我打电话跟你妈说，让她明天过来一趟，你今天晚上再考虑考虑。你这么小去住校没人管着，我也不放心。”
戚余点了点头，认真道：“我能照顾好自己。”
大姨无奈又心疼，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把作业写完了就去玩一会儿，早点回来睡。”
戚余点头，整理好厨房后又进房间里大概整理一下自己的东西，转身出门了。
时间还早，四兄弟齐齐聚在林乾家门外的那片空地上，你一言我一语地瞎扯着。
林乾妈妈已经大概确定好房子了，距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十字路口，那边有一个空置的民房小院，她准备把那里租下来。
“你呢？跟你大姨商量得怎么样？她们同意你住校吗？”东子问。
戚余如实答了，说：“明天估计我妈就过来了，我明天中午再跟她商量一下，她应该不会反对。”
阳阳撑着下巴说：“我听说我们学校一共就只有两个大宿舍，还是以前的教室改出来的，现在里面住的应该都是初中部的，住校的人也不多，也不知道你会被分到哪个宿舍。”
“你要是住校了，我们没住校能进你宿舍吗？”东子问。
阳阳冲东子翻了个白眼道：“你是不是傻？肯定不让啊！我们偷偷溜进去不就好了？我们进去找人，又不是进去偷东西！”
旁边一直闷头坐着不说话的林乾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阳阳一头雾水地看向他：“你笑什么？”
林乾憋着笑道：“我们是不偷东西，但偷人的情节应该更严重吧？！”
“偷？人？！！”阳阳惊得睁圆了眼，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不反驳林乾，反倒坏笑着看向戚余，从上到下来回打量了个遍，煞有其事地连连点头道：
“嘶……你还别说啊！我们家小哑巴长得还真是越来越好看了！白白嫩嫩的，算上咱们班所有女生在内，都没一个比他好看！是有被偷的价值！”
话音未落，戚余的脸色陡然间变得煞白，大滴大滴的汗如瀑般倾泻而下。
“小哑巴你怎么了？”第一个发现他不对劲的阳阳吓了一跳，慌忙蹿到戚余面前，蹲在他面前仰头看他，满眼忧色与急切。
其他两个闻声也连忙凑过来，又是擦汗又是摸额头。
“不烧啊！”林乾急了，“你哪儿难受啊？我带你去诊所看看！”
戚余抬头看着把他团团围住的三兄弟，深呼吸两口气后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我没事儿，可能是低血压，不用去诊所，我自己稍微缓一会儿就好了。”
林乾又问：“你以前也这样过？”
戚余点头，“真没事，一会儿就好。”
即使戚余这样说了，三兄弟还是不放心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确认他确实有所好转，冷汗慢慢止住，身体也不抖了才纷纷松了口气。
“你这身体啊！真是吓人！”阳阳道，“你知不知道，就刚才你突然那个反应，不知道的肯定会以为我刚才是在讲什么恐怖灵异故事，才把你吓成那样！”
他笑道：“事实呢，你是没吓着，可把我吓得不轻！”
“瞧你那点儿胆子！”东子撇着嘴道。
“就你胆子大！”阳阳丝毫不让他，这么多年俩人说不上三句话就得掐几句都已经养成习惯了，“说得跟刚才你不害怕一样！”
“我怕什么？”东子道，“我那是担心！你懂个屁！”
“是！我不懂，就你懂！”阳阳反唇相讥。
“别吵了！”林乾突然出声道，“哑巴不舒服，让他安静会儿。”
陡然面对三双带着热意、温暖、真切的眼眸，戚余有些不适应，感动的同时又有些手足无措：“我真没事儿了，就是有点困，想睡觉。”
戚余撑着自己隐隐酸软的腿站起来，准备告辞离开，却被林乾突然叫住：“小哑巴。”
戚余回头。
看向林乾的目光就和两年前从他家里离开时一模一样。
不知怎的，林乾感觉有点儿慌，他低声问：“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你不能跟我说吗？”
戚余怔了怔，极为缓慢地扯出一抹兼具苦涩与温暖的笑容，“哥，有些事，我说不出口，你先别问。等我想好了，以后再慢慢跟你说。”
他看着他的目光隐隐在闪，声调依然轻柔：“等等我，行吗？”
林乾愣住了，不只是他，连东子那么粗神经的人都愣住了。
索性阳阳反应还算快，最先回过神来，极轻地拍了拍戚余的胳膊。
“不舒服就回去早点儿睡，有什么以后再说。”
“反正你也不走了，咱们时间长着呢！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不用压力那么大啊。”
“以后谁再敢问三哥替你揍他！”
戚余抿唇点了点头，看着阳阳扯出一个微笑，转身离开了。
林乾静静地盯着他的背影。
良久后，低声呢喃道：“阳阳，东哥，你们看到了吗？”
东子也缓过神来，“看到了。”
之前没注意，直到刚才戚余起身时他们才陡然发现，那被汗完全浸湿的t恤之下，狰狞存在于他肩背和腰腹地区的道道红痕。
即使隔着已经洗到发黄的白色t恤，依然隐约可见，触目惊心。
“你们说，他会不会是被那家人虐待了？”林乾的声音清浅，尾音却抑制不住的颤抖。
东子沉声回答：“不知道。”
阳阳却拧着眉，说：“他不是说他爸一直忙店里的事，不怎么在家吗？应该不会吧？”
不知怎的，林乾突然响起了两年前在他家客厅里响起的那一巴掌。
难道——
林乾很快摇了摇头。
不会，那次应该也是因为他妈担心他才会气到给他一巴掌，毕竟是自己亲儿子，不会的，不可能。
可那些红痕又该怎么解释呢？
那小哑巴又一副明显不想说的样子。
“东哥，二爷。”阳阳突然开口，满脸严肃。
东子和林乾齐齐看过去，阳阳才郑重开口道：“要是小哑巴真住校了，我想给他每天订一瓶鲜奶。”
东子点头：“我这几年也多少存了点钱，以后定期给他买点补营养的应该没问题。他长得太瘦了，跟个小鸡崽似的，有时间再带他跑跑步！锻炼锻炼身体。”
林乾沉吟片刻，道：“那我……我就每天早上把我的鸡蛋带给他，反正我也不想吃，再把这几年存下来的钱都给他，他现在每天放学还要勤工俭学，应该是缺钱吧。”
“可是他不要怎么办？”阳阳皱眉问。
林乾抿着嘴，而后发狠道：“由不得他不要！”
第二天中午，戚余妈妈果然来了，简单问过之后，戚余没多费口舌妈妈就同意了。
“你想什么时候搬过去？”妈妈问。
戚余回答：“今天搬行吗？”
“你想好了就行。”
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下午刚放学他的宿舍就安排好了。
戚余跟在班主任身后来到一间不大的小房间，左边靠近小器材室，右边就是教职工宿舍。
“这里原本是一个老师住的，上个学期她怀孕就直接离职了。这几个月这房间一直空着，你就住这儿吧。”
戚余大致打量了下小房间的陈设，站在门口问：“我不用住大宿舍吗？”
刘春梅说：“我们学校住校生比较少，到现在也就刚好住满一个宿舍，另一个空着。我是觉得那个空的学生宿舍太大了，怕你晚上害怕。”
她率先走进小房间，四下环顾一圈说：“这房间是我去主任那儿给你申请的，这房间虽然小，但桌椅板凳都有，你想办法再墙上钉两钉子，中间再扯根绳，就能凑合挂衣服了。半夜有点儿什么事儿大喊一声，跟你隔一个房间那间就有老师住着，也能照应着。”
“你进来看看，还行吗？”
戚余慢慢走进去，重重点了点头，“嗯。谢、谢谢老师。”
刘春梅笑笑，然后冲门外探头探脑的三兄弟喊道：“你们三个，晚上不能在这儿过夜啊！没事儿少往人寝室里钻！放学就老老实实回家去！”
“好的老师！”
“我们知道啦！”
“谢谢老师！”
刘春梅笑着摇了摇头，道：“少在这儿贫嘴！我先走了，你们帮着打扫打扫卫生，弄好了赶紧走！”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