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哥
又一周过去，某一天东子鬼鬼祟祟地拽着林乾钻进了一个没人的小胡同里。
“乾儿，我总觉得戚余知道了。”
林乾同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觉得也是。最近我给他的零食他都不要了。”
“我给的他也不要！这咋办？”东子愁眉苦脸道。
林乾头疼地拽着自己的头发：“我真是搞不懂他怎么想的，要换成别人指不定多高兴呢！有人送吃的还不要！是不是傻？”
“现在咋办？”东子头疼道。
“好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在他们后面的阳阳突然从他们后面冒了出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道：“我有办法！”
被吓了一跳的林乾和东子一脸尴尬。
阳阳却兀自瞥着他们道：“给他找点儿事，让他给我们帮忙，我们再给他报酬不就好了？”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阳阳不高兴地鼓着嘴：“我一直跟着你们，哼！上次也是，你们俩想独占奥特曼名额？想得美！”
“还说我嘴不严？”
“看不起谁呢！”
林乾：“……”
东子：“……嘿嘿~”
摸头中……
林乾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那你说，我们能找他帮什么忙？”
阳阳笑道：“简单！他不是成绩好吗？我们就让他帮我们补课！”
话落，林乾和东子齐齐对视一眼，同时一拍大腿，“对呀！这个好！就这么办！”
于是说干就干的三个奥特曼当天晚上就给自己报了个课外辅导班。当然报酬嘛，自然就是三个人手里多余的零食了。
转眼到了寒假，四个人都拿了满分，二年级的题目没有多难，不少人拿了满分，但拿到满分和奖状的四人还是很开心。
过年的时候戚余依旧在大姨家，妈妈来看过他两次，分别在寒假刚开始时和寒假结束前。
妈妈大多数时间都在跟大姨聊天，但也在洗衣服时留了时间跟他聊天。
戚余很开心，因为妈妈看到他手上的冻疮时露出了心疼的表情，还专门烧了滚烫的水给他泡手，还帮他擦了冻疮膏。
冻疮其实不是近两年才有的，听大姨说是他很小的时候妈妈抱他出门玩儿，那是一个冬天，天很冷，他的衣袖有点儿短了，所以就冻了手，后来就每年都会冻。
大姨说妈妈那时候太年轻，又是第一次当妈妈，不知道怎么照顾小孩。
戚余懂，妈妈是最爱他的人，他一直坚信这一点。
之后的一个学期和之前一样，放学后林乾他们三个一起帮他捡瓶子和废报纸，卖了钱他们四个平分，他再额外腾出一点时间给他们三个补习。
他们都是很聪明的人，说是给他们补习，其实更多的时间都是四个人聚在一起做习题或看书，当然，偶尔也会夹杂着一两本漫画，比如《老夫子》和《哆啦a梦》。
不管怎样，又一学期下来，四人的成绩都很稳定，二年级最后的期末考试四人依然是满分。
不止班主任，连其他三人的家长都满意极了，也不再理会风言风语，反对自家孩子跟戚余整日混在一起。
三年级开学前，妈妈又来了，这次来的人比上一次多了很多，妈妈跟他介绍其中一个男人时说：“小余，叫爸爸。”
爸爸这个词对他来说很陌生，尤其是当这个词从妈妈嘴里说出来的时候。
以往每次妈妈跟他提到这个词的时候说的都是：“小余，你爸不是个东西，背着我出去外面找女人！也不想想他的工作是怎么来的！还是我托人找关系给他介绍的！”
“你爸就是个白眼狼！畜生！把外面的女人肚子搞大了就来家里跟我离婚！还是人吗？”
“你小时候生病发烧，他在旁边睡得跟猪一样！还是我大半夜抱着你去人家医生家里敲门。他哪里尽过一天当爸的责任！”
“他要是以后来找你你就说不认识他！让他滚！你要是敢跟他走我就不要你了！记住了没有！”
每每这时，戚余都会懵懵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不跟他走！妈妈你别不要我。”
那时，妈妈总会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小余乖，妈妈不想要你怎么会什么都不要就带了你走？妈妈最爱你了。”
如今，他又要有新的爸爸了吗？
“叫人呀！这孩子！”旁边有人说。
“小余性格内向，比较害羞。”大姨把他护到身后柔声道。
那男人也道：“不着急不着急！慢慢来吧。”
戚余抬头看了眼妈妈，毫不意外看到了她眼底的催促和微皱的眉心，于是低头道：“爸。”
“诶！”那男人立刻应了，笑着去接他背后的书包，“快去看看还要收拾什么东西，等会儿一起带走。”
所以，他又要走了？
这次，看样子似乎能跟妈妈一起生活了？
戚余激动得手都在抖，他笑了，重重点了点头。
简单收拾过东西后他仰着脑袋看着妈妈说：“妈，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马上都要走了你去哪儿啊！”妈妈皱眉道。
戚余激动道：“我去跟我同学说一声！我要走了！”
妈妈还想说什么就听那男人突然开了口：“那你赶紧去吧！天不早了，不要太久，我们得赶紧走了。”
戚余点了点头，转身就往林乾家跑去。
“林乾！二哥！”戚余边跑边喊。
说来也是二年级下学期刚开学没多久的事情了。
那时电视上刚好在播《三国演义》，四个人一时脑抽就学他们桃园结义，以水代酒，一起磕头拜了把子。
甚至还按出生年月排了大小。
东子年龄最大，是大哥，三兄弟更习惯叫他东哥。
二哥是林乾，本来没什么，但有一次东子在外人面前叫了他一句老二把他惹毛了，打了一架后改成了乾二爷，谐音钱二爷，总之听起来特别有钱。
阳阳排行老三，因为只有戚余比他小，所以对戚余叫他三哥尤其执着，却不肯让东子和林乾叫他老三或者小三，听起来太难听了，于是比他大一点的两人便开始叫他羊羊羊，虽然每次都会被他瞪一眼，但好歹不会跟人动手了。
至于老四自然就是戚余了，是除了那只叫小七的小黑狗以外年龄最小的，也是四个人里长得最瘦、个子最矮的一个，在小团队中充当私教和团宠的角色。
戚余一路撒丫子跑到林乾家门口，使劲拍着门。
“二哥！二哥！你在不在家？！”
院门很快被打开，林乾穿着一条大裤衩走了出来，“哟！这时候你怎么来了？有事儿？”
戚余大口喘着粗气：“我妈来接我了！我要走了！”
林乾一听迅速皱起了眉心：“什么时候走？现在？”
“嗯！”戚余重重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乾，“我也是才知道，马上就要走了，我不能多待，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东哥和三哥家我没时间去了，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吧。”
林乾从头到尾绷着脸，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沉声道：“你先别走，等我一下。”
说完大步走进屋里，又很快走了回来。
“喏，这个给你，当我送你的礼物。”林乾冷冷道。
戚余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魔方，突然鼻尖一酸，眼泪掉了出来。从小到大，这还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他仔细地看了又看，然后从自己兜里摸出一个他自己做的钱包整个塞进林乾手里。林乾只看了一眼就又塞到他手里。
“就你这德性到那儿不一定有地方捡瓶子，把这个给我你是准备饿死？”
他白了戚余一眼，没好气道：“刚才差点忘了，你等我一下，这一年你给我的那些钱我都存着呢，我拿给你，你走的时候带走，能撑多久撑多久吧。”说着就要往回走，却被戚余一把拉住胳膊。
“哥~”
这是戚余第一次叫他哥，不是林乾，也不是二哥。
戚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闪闪发光的泪水：“哥，你别拿，那些是你的，我不要。我马上走了。”
“你是不是傻？！”林乾恼怒道，“就你那又闷又怂的性格到哪儿能不被欺负？身上再没点儿钱你往后怎么过！”
“我有钱。”戚余松开了林乾的胳膊，“这一年我把钱都存下来了，几乎一分都没花。”
他大着胆子看向林乾带着怒意的眼睛，微微笑道：“哥，我要是还有机会回来一定来找你。你别把我忘了。”
林乾突然别开眼睛不看他，戚余焦急地看了眼外面隐隐暗下去的天色，一咬牙上前一步抱了一下林乾又快速松开：“我真得走了！我会想你的，哥。”
他低着头不敢看林乾的脸色，转身跑了。
林乾说的没错，他就是怂，怂到连告别都不敢太正式，怂到连要个拥抱都不敢开口，怂到连句舍不得都不敢说。
他就是又怂又爱哭，可是怎么办呢？这就是他，他控制不住，也改不了。
他大步跑远了，在他看不到的背后，林乾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变得模糊，又很快消失在转角。
林乾扭过头，看着吐着舌头呼哧呼哧散着热的黑毛小七，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小七，你哥又走了，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
他叹了口气，“走吧！你主人我带你进屋吹风扇，吃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