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因为对方的配合,许冥今天的工作结束得比预计更早。
她手头暂时没旁的事，再加上终于脱缰的影犬一直在撒欢，许冥便决定先带着影犬在外面溜达一圈。
顾云舒先一步回来,顺带给所有人带了一下许冥最新的通知——周三拆迁办要开个内部小会，除了邱雨菲外，没有怪谈任务的员工最好都能到场。
她回来时,洋房里就陆月灵和鲸脂人两个。一个在坐在客厅，看家的同时顺便用许冥的笔记本电脑刷视频,一个则正趁着许冥不在到处翻零嘴，土豆大小的身体几乎全埋进了冰箱里。
顾云舒通知带到，换来陆月灵一个有些迷茫的眼神。
“周三啊……晚上我要看直播诶。”她小声说着，合上笔电,想想又问道，“话说是开什么会啊？”
顾云舒把偷吃的鲸脂人从冰箱里拎出来,回忆了一下许冥的说法，一字一顿地复述：“建设宣传新阵地,打造舆论护城河。”
陆月灵：“……”
她眼神更迷茫了：“啊？”
“诶呀。”鲸脂人从顾云舒手指间挣脱下来,没好气地拍了拍圆滚滚的身体，“就水军培养讨论会。”
“……哦。”
其实还是不太懂,但陆月灵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顿了下，又好奇地开口：“很重要吗？”
“嗯。”顾云舒点头,转身回到厨房,将被鲸脂人翻出来的水果蔬菜又挨个儿放回去,边放边道,“老大打算和全怪谈的胡杨联合起来。因此宣传是很重要的。”
说白了，就是像在蝴蝶大厦时那样，获得胡杨信任,扶持胡杨上位，双方达成协议。为胡杨提供一定帮助的同时，借助胡杨去看住门……
至少从这回的情况来看，这法子还是很有可行性的。
当然，不是所有怪谈都有胡杨的。但只要条件允许，他们也可以往怪谈内移植胡杨——不过这就是更高阶的目标了。
陆月灵似懂非懂地点头，另一边，顾云舒已经理好了冰箱，准备去玻璃房通知牛不耕他们了。
正好陆月灵想去找郭舒艺她们玩，见状连忙跟上，打算让顾云舒等等把自己送进怪谈里。剩下鲸脂人一人在客厅，无聊地给自己做了会儿美甲，见一时半会儿似乎没人会再过来，又赶紧爬进来，啪嗒啪嗒跑进厨房，顺着冰箱就往上爬。
一直爬到冷藏柜上，抱着把手就开始拔。拔了半天纹丝不动，突然反应过来，忙又跳回地上，三两下把自己捏成成人身高，这才顺利打开了冰箱门——不想才刚弄开，门外又传来了灵体的气息，忙缩小身体又躲了进去。
慌慌张张将冰箱门带上，没多久就感到气息渐渐走远。又过不久，哒哒的脚步声靠近，一步一步走进了厨房。
鲸脂人恍然大悟，应该是许冥回来了。
它今天睡懒觉，错过了许冥出门的时候，只看到了对方留在家里的躯体。而刚才那动静，应当是梦
行状态的许冥回归了躯体，又直接进了厨房……
就像是证明它的想法一般，许冥的声音随即从冰箱外面传来：“佟姐、佟姐——诶呀，难道佟姐不在家吗？
“真是不巧，那我只好自己做饭了啊！”
鲸脂人：“……”
这，是在干嘛？
冰箱内，鲸脂人一脸茫然地从果酱瓶后面探出头来。
佟姐它当然知道，就是盼盼妈妈，盼盼随母姓，母女都姓佟。
在她尚未想起自己名字的时候，大家为了方便称呼，都叫盼盼妈；随着她的记忆渐渐复苏，称谓也逐渐更替为了更方便的佟姐或者佟姨。
但不是重点——重点是，鲸脂人记得佟姐今天和许冥说过她要出门的啊。
盼盼现在没事儿就会去附近学校旁听基础课，佟姐自己也没闲着，到处蹭成人补习班。有时蹭课过程中遇到仍有神智的死人，还会试着往家里领，试图给每个死人一个家。
今天她就是蹭课去了。因为排课比较满，回来会很晚，昨晚还特意和许冥打了招呼——现在兰铎自闭，许冥自己又不是很会下厨，伙食基本就指望着她和邱雨菲。
……当然，最指望的还是外卖。
现在家里厨房大多时候都归兰铎管，新厨具也都是按他的心意配的。他似乎不太喜欢别人乱动这里的东西，许冥对此很体谅，一般也就不让旁人进。
鲸脂人记得清楚，昨晚佟姐和许冥请假的时候，许冥答应得那叫个干脆，还信誓旦旦绝对饿不着自己……那她这会儿的自言自语又几个意思？
……而且仔细一想更不对啊，谁家自言自语音量大到隔着冰箱门都能听见啊？
鲸脂人越想越纳闷，下一秒，就听外面“哐啷”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掉在了地上。
紧跟着，便听见许冥的自言自语再次响起：“诶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把锅都掉地上了！”
……就，超大声。
令人无法忽略地超大声。
顿了几秒，又莫名其妙补充一句：“是新买的不粘锅哦！据说很好用的那个！”
片刻静默，再次补充：“上面不粘涂层都掉了哦，掉了一大块！”
“一大块”三个字上面还加了重音。
然而话音落下，外面依旧静悄悄的。鲸脂人悄悄把耳朵贴在冰箱壁上，除了影犬活动时发出的呜咽，别的什么都没听见。
……更奇怪了。莫名其妙。
鲸脂人偏头想了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转头发现一盒尚未开封的切片哈密瓜，眼睛登时一亮，也顾不得瞎琢磨了，扑上去就开始扯水果盒上的封带。
刚扯两下，又听“叮铃哐啷”一声——像是更多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许冥超大声的自言自语随即再度响起：
“诶呀，更多东西掉在地上了呢！
“一整——个置物架都碰到了，我还真是不小心啊！
“砧板
、漏勺、□□……刀也掉了哦，理得整整齐齐的刀——”
语毕，静默。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鲸脂人不解地侧了侧头，很快便将注意力又转回了面前的水果盒上，继续为了吃瓜而努力。
……冰箱外，许冥望着散落一地的厨具，看看不远处紧闭着的隔间门，又看了看蹲在身后、一脸开心的影犬，面色却是越发凝重。
这样都没反应……看样子情况是有点严重啊。
或者等等自己走远点试试呢？说不定兰铎以为自己不在了，就会主动出来收拾……
那还得设法及时将人抓住才行。这有些难度。要不叫上顾云舒她们帮忙？
许冥不太确定地想着，俯身快速捡起地上的厨具，草草往流理台上一搁。
因为想着等等还要拿它们做兰铎诱捕器，许冥也就没费心收拾。想着自己确实还没吃饭，转身又往冰箱走去。正在冷藏层撕水果盒封条的鲸脂人浑身一僵，下一瞬，却听一声轻响——许冥打开了下面冷冻层的门。
“我记得应该还有速冻饺子……嗯，这什么？”
许冥探头在冰箱里翻了一阵，翻出一个结满霜的包装袋。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以前买的调理牛排。
比起饺子，那好像还是鸡排好吃一点。就是得先解冻，有点麻烦。
许冥抿抿唇，直接拎着袋子起身，走到水池边就开始哐哐放热水，全没注意到身后影犬霍然睁大的双眼。
——直到热水放完，她拿着鸡排袋子就要往里丢的那刻。
手臂被从后面猛地按住，许冥不由一怔，下意识回头，这才发现身后的影犬不知何时已经变了副模样。
……变成了一只成人大小的熊。
不等她反应过来，那熊又突兀地伸手，直接将她拦腰举起，坚定地转身，一路将她举到了厨房外，又轻轻放下。
啪地一下，手中鸡排被拿了。又砰地一声，面前厨房门被关了。
隔着透明的厨房门，许冥看得分明——只见那熊独自后退几步，突然缩起身体，轮廓一阵蠕动收缩，很快又变成了一只黑色的猴。
猴子身形不大，动作却很灵活。上蹿下跳间已经调好了一碗盐水，将要解冻的鸡排小心放了进去。等待解冻的同时，又开始飞快收拾起流理台上胡乱摆放的厨具。完事又自说自话地打开冰箱，像是想找找还有什么能用的食材，目光扫过冰箱的冷藏层，却明显一顿……
再下一秒，就见它毫不犹豫地探手，将鲸脂人整个儿拎了出来，打开厨房门，直接往外一丢。
鲸脂人被扔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自己刚刨出来的切片哈密瓜。落地两秒犹是一脸呆滞，缓了片刻，方轻轻转头，恰对上旁边许冥一言难尽的目光。
鲸脂人：“……”
又是一阵沉默。它缓缓举高双手：“那个，吃瓜吗？”
“……”许冥却没理它。
她只闭眼，克制地吸了口气。跟着警惕地看了厨房，确
认里面的猴子正在自顾自地忙碌，暂时顾不上她这边后，又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去。
直到退出大概五六步，突然转身，猛地加速，不过转眼，人已经冲到楼梯隔间之前，跟着毫不犹豫，抬脚就是一踹！
“砰”的一声，隔间门应声而开。门后的男人懵懂抬头，露出的却是一双空洞洞的眼窝。
——果然！
许冥心中登时一动。
正常情况下，兰铎和影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但只有在一种情形下，他才可以完全掌握影犬的五感，甚至彻底控制影犬的行动……
那就是他在将自己的意识完全放到影犬身上的时候。
而这种时候，他自己反而是无法感知外界情况的。
没有丝毫的犹豫，趁着兰铎还没反应过来，许冥立刻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才刚抓紧，便见兰铎后知后觉地比起眼睛，再睁开时，双眼已经恢复正常。
意识回归，面上随即浮出几分再明显不过的窘迫。他眉心微动，下意识便要去掰许冥的手，刚要动作，又似意识到什么，生生忍住，只憋着一股劲，死犟在原地不肯动。
“我知道你很担心……但你别担心。”
他边犟边硬着头皮开口，声音不大，嗓子似是被什么堵住：“我只是在尴尬期，过去就好了。我能处理好，真的。”
“拉倒吧，谁尴尬期一口气吐那么多蛾子？你以为你是海马吗，生孩子都噗噗噗的？”许冥打定主意不松手，卯足了劲儿将人往外拔，动作间半个身体探出门外，一转头，正见鲸脂人抱着片哈密瓜坐在不远处，一边茫然地朝这边看，一边咔嚓咬下一口瓜。
许冥：“……”
所以你还真就吃上了是吧？？
隐忍地吸了口气，张口便准备将人叫过来帮忙。不想才刚出声，鲸脂人没反应，厨房里的影犬倒是屁颠屁颠跑来了——没有兰铎的控制，它又自己切回了最基础的大狗状态，靠近的刹那，习惯性地抬起前肢就要往许冥身上扑。
许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避，动作间只听“叮咣”一声，像是有什么翻到了地上。
再下一瞬，便是“噗啦噗啦”一阵响。
无数的蛾子，从隔间的角落，争先恐后地飞了出来。
同时飞出的，还是无数细碎的低语。
如同雪花一般，纷纷扰扰，转眼便将许冥层层环绕、包围。
——“想见她，很想见她。”
——“好开心好开心。”
——“好想出去，想出去。为什么不出去呢？”
——“不喜欢猫。”
——“别动我厨房好不好。”
——“你怎么那么差劲呢，太差劲了。”
——“不能给她添麻烦。”
——“你又在给她添麻烦。”
——“能不能安静能不能安静能不能安静。”
——“你怎么什么都做不到。”
——“你和她一点都不像。”
——“……不如死掉算了。”
“……”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在听到一句的刹那，许冥胸口还是不自觉地一颤。
而就是这么一瞬的工夫，手指已经被兰铎掰了下来。
他很小心，没有弄疼许冥，但也没有给她再次出手的机会——不过一刹的工夫，他的身形便立刻淡了下去。竟是直接消失在了许冥面前。
许冥：“……”
许冥：“……？？？”
“别急。只是隐身了。”鲸脂人举着瓜一路小跑到隔间门口，见状立刻安慰了句。对上许冥逼问的眼神，略一迟疑，又补充一句：“从气息来看，应该是往楼上走了。”
许冥：“…………”
“谢了。”她说着，转身就往楼上跑去。怕跟丢人，还特意把影犬带着，没有几步，又哒哒转了回来，伸手在空中虚虚画了个圈。
“兰铎那些蛾子，你帮着抓一下！”她飞快道，“应付不过来就找牛不耕他们！千万别给跑了！”
“……啊？”鲸脂人却是一愣，“可我还在吃瓜啊？”
许冥深吸口气。
“你吃得已经够多了。”她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毕，利落地转身，再次哒哒哒地往楼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