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乱臣贼子
吕醒来是因为一个囚犯在唱歌，看守大声让那个人闭嘴。睁开眼时，吕感到头部一阵剧痛，他躺着，用力睁开眼睛，面前很多透明物漂浮着。尽力让自己恢复知觉，他开始感到双脚冰凉，还闻到了禁闭室特有的酸臭味。歌停了，可是他突然很希望那人能继续唱下去，虽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费力想抬手摸摸脸上的血块，发现双手被反扣在身后，脚肯定也被绑着，脚部血流不畅，所以觉得冷。
他四下张望，尽力把头从地板上抬起一点，却惊讶地看到了自己的双膝，于是本能地想把腿伸直，刚一动作，浑身又一阵剧痛，使他忍不住叫出声来，叫声中充满了痛苦和自怜，像是临死前的哀嚎。
躺在地板上，吕喘着粗气，试图忍住疼痛，他觉得不服气，又开始很缓慢地想把腿伸直。又开始剧痛，但是找到了痛的原因，手脚在身后被锁在了一起，一伸腿铁链就拉动他的肩膀，让他受伤的头部压向身下的石板。那帮家伙在他昏死后肯定还在继续打他，现在自己浑身是伤，真不愧是自己调教出来的行刑队。
上方的灯又大又亮，像是医院的手术灯，集中营的监控室用的就是这种灯吧……没有家具，地方不大，白灰色的墙壁和灰色的钢制门口，集中营的很多房子都是这种颜色，房间里什么别的东西都没有，除了疼痛，他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在有人来之前，吕就这样躺了好几个小时，在强光的烘烤下，他觉得渴，可是没办法喊叫。
门终于开了，盘湖站在那里，吕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个该死的七彩尾巴。
他给吕松了绑，吕挣扎着站起来，可是手脚血脉不畅通，关节也没活动开，身体一软，摔倒在地，盘湖看着躺在地上的吕，就像孩子们看地上的昆虫一样无动于衷。
“快点站起来。”
吕爬到墙边，用颤抖的双手扶着墙上的白砖，又试图站起来，一名典狱长一脚踢过来，吕又倒在地上。
吕躺在地上，像一只被晒干的蜈蚣，唯一的一只眼睛瞪了那个典狱长许久，想起自己认识他，一年前还是自己亲手提拔的他……
当他再次爬起时，靠着墙站了起来，他等待着典狱长对自己的又一次重击，但是盘湖制止了那人，吕感觉自己的肩膀和两脚被揪着提了起来，出来小屋子，他听见门关上了。
他好渴。
他被抬到另一间小房间，面前摆着一张考究的书桌，自己则被安放在一张扶手椅上，手脚都被栓住，盘湖坐在桌后，眼睛半睁半闭。
“吕，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先给我一杯水……”
盘湖命令门口的看守给吕递一杯水，他本想大口喝水，可是喉咙太疼了，只能轻轻的、几乎是任由水流流进食管。
“我本来还对你有愧疚之情的，吕，但你为什么又上天了？还带着中国和美国的特务？”
“你们的防守比我们想象的要森严。”
吕耸耸肩膀，他们一行人几乎是刚一上天就立刻被盘湖逮住了。
“这还要感谢你自己呢，我们现在用的都是你在集中营带出来的人马，你被打的很疼吧？他们用的都是你的集中营教过的拳法。”
“见怪不怪了……”
“什么意思？”
“被人用我所赋予的东西打击我。”
“……你为什么要上天？难道你真的像别人都说过的一样，是个被权力蒙蔽了的家伙？”
吕的头部又是一阵剧痛。
“我还有什么可说的……那两国的特工，你怎么处理的？”
“原样遣回。”
“挺好……”
“怎么？”
“毕竟我家里人还在被&39;保护&39;着呢。”
“……”
二者沉默了很久，吕头部的剧痛使他的视觉和听觉变得模糊，眼睛发涩，想呕吐。
“我不能放过你，吕，我不念过去的交情，我忠于天庭。”
“你看着也不像是会念情的人。”
“举起手来！”
门外突然传来大叫，然后传来的是枪声。
吕的脑部的跳痛一直在加剧，房子在打转，周围有说话声和脚步声，眼前有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声音越来越远，喊叫声却不是对着他来的。门开了，他很确定门被打开了，房间里都是人，都在喊叫，接着有人离开，列队离开，列队进入，整齐的步伐节奏震得头痛。
最后一片寂静，有人在他额头放了一块湿布，然后他被人小心抬走了。
吕在病床上醒来，看到床前站着的是正抽烟的本杰明。
……
凡间在吕被抓住之后就启动了b计划，另一队人马火速通知吕曾经的亲信们，随后就看他们本人的了——他们如果还能念及旧情去帮吕，那是最好的，但如果没帮，就是c计划，不过那就是后话了，因为并没有发生，所以也没人知道c计划到底是什么。
“嗯啊……”
看见吕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本杰明去搀扶，却被吕推开了——他现在不想再信任任何人。
“怎么回事？”
“有人给我们塞信，说先生您有难，我们就来救您。”
吕点点头，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的亲信里……多少人来了？”
“就我和库尔班江。”
“……”
“但是足够了。”
本杰明掐灭烟头，老鹰一样的眼睛还是和之前一样。
“库尔班江人呢？”
“去料理一下后事了。”
库尔班江带着3000私兵包围了吕被关押的地点，本来他的军队可以有5000以上，可是毕竟被天庭防着，这3000人还是原班人马，虽然没有缩水，但也没有扩张。
吕下野之后，库尔班江代替了吕的职责，盘湖和其他一些团练划分了吕留下的军队。
他们与盘湖收编的吕新练出来的军队猛烈交火，盘湖手底下有四千人，但毕竟都是新兵，再加上敌方是奇袭，很快被打散。库尔班江分出许多小队进入关押区搜索吕的下落，本杰明亲自带领其中一队，找到吕之后放出信号弹，库尔班江随即大开杀戒，把能找到的活人全部杀尽。
“盘湖呢？”
“就在营地里，我们关押着的。”
“……拿纸笔来。”
……
对于吕二次下野之后很快又掀起的新一次政变的细节，史料依旧是空缺着的，只知道在凡间的支持下，吕通过四川天界旧部的帮助成功发动政变，血腥的政变至少导致3000人的死亡，盘湖被俘，四川天界内的其他小势力，以前就是在吕手下办事的各军官，现在也望风加入，四川之外的头目们则游移不定。
战争进行到现在，至此形成了一种很诡异的局面，叛军发生了内乱，实力大减，天庭也发生了内乱，分裂成两股，三方都很虚弱，谁都不能消灭彼此。
可是洪军是不会妥协的，吕是早就向凡间彻底妥协了的，天庭碍于法统不愿向凡间妥协，但是可以容忍对吕让步，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八月密信”，起初是政变刚发生后，吕秘密向天庭写的密信，后来却公开化，变成众人所周知的政治主张。
天庭恢复吕原本在天民党内的一切职位，吕加入天民党，但听调不听宣，史称“八月合流”。
……
他打量了四周，一张有被褥的床，单人病房的窗户没有上铁栏，只有窗帘和毛玻璃，墙是浅绿色的，地上铺着深绿的油地毯，一名护士给盘湖送来食物。
一颗鸡蛋，一碗番茄汤，一根烤热狗。
盘湖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吃，护士却并没有端走，而是毕恭毕敬的，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走进房间。
一天之内，他和吕之间的地位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转换了。
吕的那只眼睛和盘湖对视着。
“真讽刺，不是吗？”
“乱臣贼子……要杀我就直接动手，不必在这里装好人。”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怎么做？”
盘湖沉思了一会。
“我会让军队把好关，提前盯住库尔班江和那个什么本杰明……不，我就不应该在你下野之后还允许他们保留自己的军队，我会连你和他们一起杀掉。”
“……四川现在的头目们以前可都是我的亲信，你不可能把他们都防住的。”
“真的么？他们都只是一群墙头草，真的来救你的，也不就是那两个人么？”
“是的，墙头草，你所效忠的天庭，也许还不如我养的这群墙头草呢。”
“你什么意思？”
盘湖暴怒起来，看见吕身边居然一个护卫都没有，就要跳起去杀他，吕却摊开手掌。
一颗蛋，捏在手心上。
“吕！你敢——”
“你若敢杀我，我就敢弄死这颗蛋。”
“你……”
盘湖前后颤动了几下，又坐在床上。
“我们打个赌吧，我已经写了密信给天庭，给他们提出了很多苛刻的条件，其中就包括杀了你，然后我才可以加入他们一起对抗贼军，你说我的亲信们都是墙头草，我倒要看看，天庭又是不是呢？”
“赌注是什么？”
“你如果赢了，我交出兵权，是生是死，由你来定。”
“如果输了呢？”
“这颗蛋……”
吕轻轻掂了掂手心，盘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忍耐着控制住自己。
“好，我答应你。”
“你已经输了。”
吕从袖子里掏出天庭的回信，天庭答应了吕的所有要求，甚至还提出可以进一步合作。
吕往后退了一步，举起手中的蛋，盘湖浑身颤抖起来。
“愿赌服输，那这颗蛋今日可是活不了了……”
盘湖的样子现在很可怕，犬齿全部呲出来，眼睛中满是血丝。
“……或者，你可以帮我办一件事情。”
“说！”
“那些新加入我的头目，我命令他们把军队打乱，并入我军，其实就是相当于让他们交出军权。我请你出面，由你的名义向他们担保我绝不会加害于他们。”
“那他们真交出军权的话，你会不会杀了他们？”
吕一瘸一拐地转过身，一直走到门口。
“这不是你要关心的事情了，在天庭眼里，你都是个死人了，这颗蛋，在我眼里也已是个死物了，能不能复活，就看你事办的怎么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