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阴暗
苏妙从住院大厅走出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手机按了静音，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顿住脚步，转身看向某个方向，蹙紧了眉。
那个方向……她是不是站在那里？
她沉吟片刻，继续前行，一路来到住院大厅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的流出，她掬起一捧冰冷的水浇在脸上。
镜中的自己仍旧是那副模样，长发垂腰，皮肤冷白，面容秀丽，一切看起来和平日里没有区别。
苏妙站直身子，仰头盯着镜中的人看了许久，直到脖颈酸涩难耐，她才放弃，关上水龙头，准备离开，洗手台前的镜面映出另一个模样，和自己相像的面庞，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
镜中人笑靥明媚，眼神阴狠，仿佛是在嘲弄什么。
苏妙缓缓转身，看向旁边的镜子，并无什么异样，只有面前镜子中人依旧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只不过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深邃幽暗的金色眼睛。
镜面中的人微微勾起唇角，那笑意透出几丝邪魅与残酷。
“啧。”镜中人轻叹一声，手指点上镜面，“还真是丑陋呢，真是让人讨厌呐……”
话音未落，她猛地抽回手指，一滴鲜血顺着指尖滑下，染湿了洁白的墙壁。
镜中的人露出一抹满足的微笑，喃喃道：“真是太美味了……你不想再尝一口她的味道吗？！”
苏妙往后退一步步伐不稳瘫坐在地上，她呆滞地看着镜中的人，脸上浮现出惊恐的表情，心脏仿佛停止跳动。
怎么回事？为什么又是她！
镜中人笑意盎然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耳朵，“你不想报仇吗？你恨她夺走你的爱人，如果那个女人不存在了……那她就是你的了，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苏妙颤抖着抬起手，指向镜中的人，惊恐万状，“你……”
镜中人笑得妖娆妩媚。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嘘……”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消失在镜中，旁边泛滥的血迹也随之消失。
苏妙跌坐在地板上，整颗心砰砰直跳，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仿佛有一股寒气沿着脊椎爬升，令她全身战栗，脑海里不断盘旋着那个女人临走时说的那句话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这已经是她无数次梦到这个人了，每次都是阴森森的笑，留下这句话就消失了。
“你干嘛呢？苏妙。”
薄谣不知何时出现在苏妙背后，吓得苏妙猛地站起身，往后退去，“你……你……”
薄谣抱胸靠着墙，懒洋洋地俯视着苏妙，“慌慌张张的像个鬼似的。”
苏妙咽了咽唾沫，强装镇定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薄谣笑了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苏妙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下，“没什么，话说你动作还挺快的，刚刚还看见你在外面，这么快就进来了。”
薄谣闻言，挑了挑眉，朝苏妙招了招手。苏妙迟疑地挪过去，薄谣拍了拍她的肩膀，凑近她耳畔悄悄告诉她，“你还没习惯自己的身份？”
苏妙瞪大眼睛，怔怔看着薄谣，半晌才反应过来，结巴道：“没……没有……”
薄谣眨了眨眼睛，“嗯哼”一声，推了推苏妙，向前跨一步往外走，“走吧，回我办公室吃晚饭。”
苏妙愣愣跟着她出了卫生间，脑海里乱糟糟的，一团浆糊般。薄谣瞥了一眼身后磨磨唧唧跟着的人，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还愣着干什么啊，我都放在桌上了，等会凉了。”
苏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那只手的虎口处隐隐有疤痕，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可惜她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这伤口怎么来的她也记不清了，醒来之后就有。
她自己的名字、年龄、曾经发生的事都是薄谣告诉她的。她刚醒来时，记忆混乱，身上有很多包扎过的伤口，左眼也受了严重的损伤，眼球保住，伤已经痊愈，但是视觉丧失，还落了一条浅疤，幸好不影响外观。
苏妙是在疗养院里醒来的，薄谣当时就在她身边，正用热毛巾替她擦拭额角的汗珠。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薄谣那张精致秀雅的容颜，五官精致绝伦，就是表情十分冷漠，看不出什么情绪。苏妙眨了眨眼睛，确认这是一张陌生的脸，不由问道：“这里……是哪里……”
薄谣顿了一下，给她擦拭着脖颈和锁骨，给伤口换药，“郊区的疗养院。”
苏妙沉默了片刻，“……我怎么了？”
薄谣淡淡道：“火灾，身上的烧伤面积不大，所以并没有什么大碍。”
苏妙：“你是谁？我……又是谁？”
薄谣把毛巾扔回脸盆里，解开她的绷带，拿出棉签蘸水帮她洗净手指，涂上药膏，最后重新用纱布缠绕起来，行云流水一套，好像是平日里这个动作做过无数遍。
“我叫薄谣，你叫苏妙。”薄谣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目光变得柔和，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头点了点苏妙的额头。
苏妙抬眸看向她，苍白无力的脸庞上写满疑惑，为什么她什么也不记得？她想问，可喉咙像被堵住，说不出话来，她低垂着眉毛，抿着嘴唇，神色黯然，显然还是不能接受现状。
“你不用急着接受现实。”薄谣微笑道：“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等你醒来再告诉我一切好吗？”
苏妙点点头，她现在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凭借着别人的提示去做。她躺下来，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听见身边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房间陷入寂静，薄谣离开了。
她缓缓松懈，疲倦涌来，终于撑不住睡着了。
苏妙醒来后在疗养院住了三个月，她的左腿还没恢复，身体仍旧虚弱，还不能久站。她拄着拐杖站在窗边，透过窗户看着楼下花园里嬉闹的小朋友们，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薄谣开门拎着一个箱子进来，放到床上打开，里面摆着许多衣服和鞋袜，还有几本笔记本和一个奇怪的项链。她拉上窗帘，拿了件白衬衫，口袋里拿出一盒牛奶一同递给苏妙，“衣服你先换上，等下车来了我们就走。”
苏妙接过来穿好，转过身来，发现薄谣已经坐在椅子上，翻阅着她刚刚买的几本英文原版书籍。
苏妙看着薄谣的侧脸，心中思绪万千。
薄谣抬眸扫过来，苏妙连忙低下头，掩饰性的喝着手里的牛奶。
“苏妙。”薄谣唤道。
苏妙抬起头来，“怎么了？”
薄谣看着苏妙，忽然露出一抹笑来，温暖明媚，“没什么。”她顿了顿，看了下手腕处的表，合上书，“司机差不多到了，我们走吧。”
苏妙看了眼墙壁上的钟，已经九点整，她跟着薄谣一拐一翘出了门，发现门口停着一辆轿车，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车旁等着她们，见到薄谣，恭敬道：“谣小姐。”
“走吧。”薄谣说完，率先坐进车里，苏妙跟着上了车。
车内宽敞，座椅很软，车速并不快，薄谣倚靠着椅背阖上眼睛假寐，苏妙则抱着胳膊安静地看着窗外飞驰的街景。
后来薄谣带着苏妙在郊区一座公寓住下，给她办理身份证，介绍工作，这地方离帝口市中心不远，周围有一些商铺，附近的治安也算良好。薄谣每天早上和苏妙一起去上班，傍晚一起下班。
在此期间，薄谣也告诉苏妙她的身世，苏妙知道自己在母亲离世后独自在孤儿院长大。虽然她对这段记忆没什么印象，可她总觉得这段记忆有些出路，或者说她潜意识里是有这段记忆的，只是不愿意承认。
之后她的生活没出过问题，除了莫名其妙间镜子中出现那个女人，以及偶尔梦境里出现的一个漂亮女人，其余时候都很顺遂。
“所以，姐你知道我晚上梦见的那个女人是谁吗？”苏妙端着盒饭，吃着碗里的鸡肉粒问道。
“嗯？”薄谣看向她，“你梦见她做什么？”
苏妙犹豫了会儿，才道：“我不清楚，她说她和我不是一类人，说她后悔遇见我。”
薄谣闻言怔愣了一瞬，旋即皱起眉头道：“你梦见她，不就代表她曾经存在于你的记忆里吗？”
“啊……是这样吗？”苏妙咬着筷子尖，“可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她说出’后悔‘两个字时，我感觉我的心好堵好痛……”
苏妙蹙着眉，“感觉那个女人对我充满恶意，但是我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
“如果是对你很重要的人，你最后会想起她的。”薄谣用筷尾抵住苏妙脑门，“别乱想了，吃饭吧。”
苏妙撇撇嘴巴，低头扒饭。
“我出去洗个手就回来，你吃完了记得把垃圾扔了。”薄谣叮嘱了苏妙一句，拿了纸杯出门，在饮水机旁接了水。
洗手的时候，她抬头朝玻璃镜子瞥了一眼，突然间笑起来，笑的狂妄。
薄佳悦啊薄佳悦，你居然为了那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创伤后应激过度，记忆大面积丢失。这是薄佳悦现在的情况，当初为了保下她，她可废了不少力气，让她改名换姓活下来。
薄谣洗干净手，擦干，把杯子放到桌面上，转身回到病房，苏妙已经将垃圾倒掉了。
“走啦，去工作喽！”薄谣招呼着，和苏妙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薄谣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