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慌慌忙忙为图碎银几两
“亚琴，快起床，一会和我一起先去郭河街上，给你外婆外公扯一身衣裳，再顺便看看可有你喜欢的布料颜色！”
自从有了手表，徐凤英的世界里，时间安排越发清晰起来。
以前只要家里公鸡叫，天亮了，她就跟着起床，煮早饭，忙里忙外。
农村有干不完的事情，做不完的活，每天慌慌张张，人跟陀螺一样高速旋转着，每一天都像是在打仗，生怕下一秒，时间不够，就会战前准备不足一样。
说也奇怪，自打黄永年给她买了块手表，她每天把什么时间段，安排好什么事后，居然觉得事事有条不紊了。
那每天迫切的心，和缓了不少，时间还是那么多时间，人却因为有了计划，做事情有了轻重缓急，一日三餐之间，有了些许从容。
徐凤英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自己裁剪做一家人的衣服，因此她也是黄小村第一个购买缝纫机的人，大到家里被套，夏天的棉绸睡裤，小到孩子们身上穿的裤衩。
1985年那年，飞人牌缝纫机花了她127块钱，这也是她省吃俭用很久攒下的一笔大额存款。
她和黄永年算过一笔账，一年四季买布送去裁缝那里做衣服，还是自己买布，回来自己做衣服更划算，黄永年对此也非常赞成。
但是她也知道，她的技术水平，也就能给她自己和家里人做个贴身穿的内衣衣服，缝个枕套、被套，再在缝纫机上滚几双鞋垫。太复杂的她没有专门学过，布料太好，她也怕裁剪不好，浪费了，于是都会送到，郭河街张芳，张裁缝那里！
但是她自己的衣服她一直自己做，自己认识自己几十年了，掐一把腰，都知道几寸几！
亚琴哎了一声，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
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她现在上高一了，也知道了她妈的缝纫技术纯属本土风情，真是土蛋子到奶奶家，土蛋她奶奶给土蛋开门了，土蛋到奶奶家了！
黄亚琴用最快的速度把头发揪成一个小揪揪，用黑色橡皮在头顶上固定住，上身选了一件荷绿色的长袖衫，外面套了一件米色的镂空针织衫，下身选了一条黑色的中裤，脚上穿的是她妈徐凤英纯手工摁的黑色千层布鞋，布鞋透气。
天天在学校穿她那双白色小球鞋，觉得脚丫子都快捂臭了，但是学校的厕所总是潮汲汲的，布鞋她怕粘到尿味！
作为学生的黄亚琴表示她很难哎，农村她家的厕所，已经很一言难尽了，每次上厕所她都怕掉进去，淹死了。
历史老师，顾德说历史上最倒霉的皇帝，晋景公姬孺，就是掉厕所里淹死的。
金牛中学的女生厕所，倒不是这种带大坑的，而是一条砌高的流水沟，中间隔几个半人高小碎瓷砖墙，地面永远都像是水刚刚冲洗过，黄亚琴觉得如果不小心，就会摔一跤！
宿舍里，她们八个姑娘每个人都会备一双胶鞋，就怕下雨上厕所，呃，黄亚琴觉得他爸黄永年今年过年回来，厕所改进应该提到日程表上了！头等大事，这里必须记重点，他闺女的命不能像晋景公！
郭河街，是黄亚琴和黄亚兵，初中三年跑的最多的地方，也不大，说是一条街，就是一条街。
可能是因为郭河卫生院和郭河派出所在街的末尾，慢慢聚拢了人气，临街的居民，于是开始打开门做起了生意，再加上郭河中学就在附近。
头脑灵活的人，开始去金牛街或者庐江县批发点农村人需要的日用品，赚点差价。
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郭河街日益热闹起来。
“她二姐来了啊”
裁缝铺，张芳热情的招呼着徐凤英，她以黄永年在家排行老二，称呼徐凤英。
她做裁缝已经八年了，人热情，技术又好，关键是在她家买布再做衣服，还会更优惠，主打薄利多销，因而附近的人都喜欢她。
“吆，丫头今天也来了啊，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对奥我差点忘了，今天周末，我家那懒小子估计到现在还没有起床！还是养丫头好，贴心！你看还是姑娘愿意陪妈逛街！”
不管真话假话，漂亮话，人人爱听！
徐凤英，很受用，笑着互相恭维着，黄亚琴要不是人生经过金牛街卖伞大婶的一番拉扯，估计以她的心智，是不能理解大人们之间的弯弯绕绕的。
做生意的人，100斤，99斤都是心眼！
徐凤英让她挑自己喜欢的布料，她自己一直给她妈，何桂芬，选的是深蓝色，她爸，徐志鹏，黑色这两种布料。
黄亚琴就在铺子里仔细看着，铺子跟电视机里的布庄铺子差不多，只是有钱人喜欢绫罗绸缎，农村人比较务实，现在天气转凉了，那些夏天轻薄的已经收起来了，只有秋冬款，墙上还有别人预定好的成品衣服，衣服的下角做了标记。
黄亚琴觉得她妈徐凤英和她外婆何桂芬，是两个比较奇怪的存在，一个年年做衣服给另一个穿，可是她们每次去后王村看外婆，外婆都是穿着以前的旧衣服，甚至于有时候还是穿着打补丁的那种旧衣服，她把所有的新衣服都压在那樟木做的箱子底下。
一个不穿，一个照做！
而亚琴几乎看不见她妈徐凤英，在裁缝铺里给自己做衣服，她身上穿的所有衣服都是她自己做的，包括冬天的棉袄、棉裤，她觉得她妈太厉害了，或许她妈烧菜大条，是因为她妈太忙了，如果有大把闲置的时间，黄亚琴相信，她妈徐凤英一定也是位有天赋的大厨！
她妈武能挑水种田，文能看谱唱歌，还会织网，做衣服，那如果前面啥事也不干，烧饭还能难倒她妈徐凤英吗？她爸黄永年，这是捡到宝了，简直等于娶了四个能干的媳妇。
连过年春节，都不穿新衣服的外婆，惹得长来舅舅每年过年回来都要数落他姐徐凤英，不给老子娘做新衣服，看他妈衣服都破成啥样了！
徐凤英，对此也只是笑笑，也不解释！
黄亚琴有时候也在想，那对襟的蓝色衣服永远洗的干干净净，那头上的头发永远一丝不苟，那拄着拐杖的小脚走起路来永远颤巍巍的外婆，不怕耗子打洞把她的新衣服啃破了吗？
徐志鹏不爱养猫，说猫，没有狗忠诚，他有大黄了！
何桂芬，最后还是养了一只白猫，唤它小白。
儿子在外面每天慌慌张张，为了碎银几两！女儿在家每天忙忙碌碌，为了家长里短！老头子为了业余爱好，是每天半夜三更！大黄是隔壁的大黄，而只有小白，才是她的小白！
何桂芬，撸着猫，倚在床边，天又黑了，她不知道现在几点，除了偶尔房梁上传来的吱吱声。
许是听见老鼠的声音，小白本能的竖起耳朵，想要爬起来，何桂芬，用手按住它，它不满的叫了一声，夜幕下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