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农家菜
九月初九
九是奇数，代表阳，九月初九，两阳重合在一起，所以就叫重阳。
传统节日素来与传统文化相辅相成，九九重阳因为与“久久”同音，九在数字中又是最大数，在数字中最尊贵，有长久长寿的含义，所以1989年国家把这一节日定为老人节，成为尊老、敬老、爱老、助老的新式节日。
重阳是“清气上扬，浊气下沉”的时节，地势越高清气越聚集，于是“重阳登高畅享清气”便成了民俗事项。
金秋九月，天高气爽，这个季节登高远望，可达到心旷神怡、健身去病的目的。
黄小村没有高山，附近最高的山就是金牛山。
今天周六，只要是节假日，徐凤英就会带上儿女去娘家串门，女儿嫁的近就是这样方便，抬抬腿，分分钟的事！
娘几个都没有手表，徐凤英大体估算着时间差不多，把家里的鸡、鸭、猪、鹅，安顿好，就锁好了门，回后王村了。
那一畦畦的绿色毛毯，变成了成熟的稻色，是这个时节的主色调。
是时令最酷的扮饰，也是水稻的风情。
一眼望去，金灿灿的一片，估计再有一个礼拜就可以收割了。
丰收的田野里，徐凤英觉得，风也有稻香，水也有稻香，连人走过的身影也有了稻香。
稻香充盈，处处皆是满满的丰收的味道。
亚琴的视力好，远远的就看见，外婆拄着拐棍，四家奶家的大黄摇着尾巴站在小路口旁边，等着她们娘四个回来了！
沉寂的屋子里，瞬间有了鲜活气！
外公估计侍弄他的一亩三分地去了，还没有回来！
隔壁的四家奶吴海霞，今天也有时间过来串门子，她家大儿子徐贵在三畈教书，小儿子徐梁，在巢湖银行上班，大儿子近，小儿子远。
有时候周末她就去大儿子家，看看孙女，徐澜，因而娘几个回来很少碰到她！
吴海霞，微胖，人比较严肃，亚琴姐弟三个，上小学都怕她，不像舅妈李老师，对人总是和蔼可亲！
亚琴经常听见她妈徐凤英，跟表奶许林芝聊天提到，这位四家奶，一年到头都是咸菜拌饭，没有一点荤腥，这是信佛吗？
也没有听见她弟媳妇李老师说吴海霞吴老师信佛，虽然四家爹和四家奶都是双职工，这生活水平有点太刻苦了，这虽然不干活，可每天除了咸菜就是稀饭，正常人咋受的了！
亚琴才明白，为啥四家爹家的狗大黄，为啥总是围着他外公徐志鹏和外婆何桂芳他们腿边跑。
感情挂着个狗名，每天来外公家点卯啊！这狗东西，真聪明！誰說狗眼看人低，可聪明的呢！小弟亚峰喜欢扔骨头给它吃，只要看见亚峰过来，就又围着他后边跑，男孩子啃骨头，随便啃啃，骨头上面肉更多点！
大黄抱来四家奶家估计有8年了，也可以说小弟和这条狗，在一起相处了8年了，从小搂着它玩到大的。8岁的狗能听懂人的话了，惯会察言观色，它知道徐凤英不喜欢它一吃饭就看着她，后来就只跟黄亚峰身边混饭吃了，因为黄亚琴怕狗，黄亚兵大了，不带狗玩。
吃饭的时候外公徐志鹏，拿着铁锹掐点回来了，亚琴有时候就会傻傻的想，咋这样准呢，大家都没有手表，一日三餐时间都咋掐的死死的呢！虽然生物老师说过生物钟，生物钟，她还是觉得挺神奇的！
李老师正在跟徐凤英和吴海霞说着这重阳习俗，说是山东滕州出嫁不到三年的女儿这天不给回娘家过节，有“回家过重阳，死她婆婆娘”的说法，几个人笑成一团！
李老师因为名字有菊花，也在后院水井边放了几盆黄菊花。
正是金秋爽，菊花开，稻谷黄，孝父母，敬尊长，思亲友，在重阳。
午饭依然是徐凤英打下手，舅妈李爱菊上手炒菜，红烧肉，辣椒炒鸡蛋，韭菜炒香干，蒜蓉炒空心菜，大铁锅盖掀开，里面还有个咸鸭子蒸白豆干，大灶锅洞里的陶瓷罐里还煨了肉汤！
这个吊罐煨出来肉汤又鲜又香，黄亚琴觉得自己就是个吃货，没得救了，她跟小弟都眼巴巴的看着，红烧肉都没有这个馋人呢。
饭桌上一大家人开开心心的边吃饭边聊天，徐凤英就提起来，明天周末亚琴几个同学要来家玩，愁着不知道烧啥菜？
舅妈就笑着说，“这孩子，学习上还是要抓点紧，我帮她查了一下分数，这次高中考试，只可惜差了三分，不然能上庐江县中学了！”
徐凤英不懂差三分有什么不一样，庐江中学那么远，金牛中学就可以了！
黄亚琴也不觉得差三分有啥可惜的，她就是个没理想的，离家太远她嫌弃上学累的慌！
看着徐凤英愁，她现在也愁明天同学来，怎么招待了？
李爱菊看看自家大姑姐，又看看黄亚琴，笑了笑，没再说话。
知道孩子大了，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在拿筷子夹菜给几个孩子了，只道“想吃什么，自己吃哈！大姐，都是农村孩子，你平时怎么烧就怎么烧，这就当自家孩子待啊，这也值当你这样操心！”
徐凤英，想了想觉得也是，都是半大的孩子，吃饱简单，吃好？家家也差不多，于是又聊了些有的没的。
……
一夜无话。
“亚琴，还不起床，都几点啦！等会你同学都要来了，快起来吃点早饭，稀饭和鸡蛋都在锅里，快点起来吃，吃完，去菜园子里掏点土豆回来！中午我要用！这孩子！…”
黄亚琴四脚朝天的睁开眼睛，徐凤英从小宠他们姐弟三个，上学周末从来不喊他们起来，睡觉睡到自然醒，遇到冬天太冷，都把洗脸盆端到床前，早饭都允许他们在床上吃！
黄永年，为这件事，没少闹她，指到“慈母多败儿，你就惯着吧！”
往往这时候，徐凤英就会说，“孩子也就在父母身边能撒个娇，等到他们长大成家了，也就忙自己孩子了，上有老，下有小！哪有人在惯着他们？！”
被惯坏了的黄亚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了前屋，去后院厨房，刷牙洗脸吃早饭去了！
徐凤英家的菜园在南边，黄小村大集体晾谷场的附近，旁边靠近一个不大的人工水塘。
有水种菜方便，菜园中央有两个坟头，坟头边长了几颗不大的构树。
亚琴知道左边埋的是老黄，黄永年的亲妈，她的亲奶奶。右边埋的是老黄，黄永年的继母，她的后奶奶。坟头上没有立碑，黄亚琴不知道亲奶奶叫什么名字，也没有问过，时间太久了，估计黄老头也不知道，因为黄永年哪月生的，黄老头都不知道，生日，你爱选哪日就哪日吧！
自己家的亲人，怕鬼的黄亚琴还是不怕的！菜园子经常来，虽然她不会种菜，摘菜还是挺快的，按老妈徐凤英的要求，捡大点的辣椒，嫩点的空心菜扯，还掐了几把豇豆，还别说，徐凤英烧菜粗糙的很，干活种菜却是一把好手，这菜园子里一一当当，安排的井然有序。
黄亚琴找到土豆，可能是土质不一样，这掏出来的土豆有点小，只有初生的鸡蛋那样大，以前黄亚琴吃过这样蒸熟的土豆，挺香的！今天估计她妈会用来烧肉，感觉土豆掏的差不多了，黄亚琴又用镰刀割了几把本韭菜，有阳光晒过的韭菜真香，黄亚琴把韭菜放鼻子底下嗅嗅，真香！
亚琴喜欢韭菜炒鸡蛋！学校的韭菜肉包子也好吃，可惜黄小村没有人会包包子，就连馒头也没有人会做！
原本还愁没有饭菜招待同学的黄亚琴，拎着个沉颠颠的菜篮子回家了！从早上起来就没有看见他哥，有可能被她妈派出去买肉了。
果然她到家没多久，他哥也提着肉还有豆腐和香干回来了，感情昨天去外婆家蹭饭蹭出菜单来了！得，这下她妈徐凤英省心了。
农家菜，这是时下最新鲜的时候，徐凤英烧菜几十年，这也不会翻车了！“你俩愣着干啥？快去逮鸡！就杀那只大公鸡，整天飞上飞下，早看它不爽了！”
被嫌弃的大公鸡，可能感受到女主人不善的眼光，在后院里一阵乱飞，一时鸡飞狗跳，奈何两个小的，一点逮鸡的经验都没有，结果人家振翅一飞，越过隔墙，飞到隔壁大伯黄永江家去了，只留一根鸡绒毛落到亚琴的头上。
大伯家的屋子快建好了，后院的木工老王叔正在刨木头，以后用来做屋梁的。黄永年家盖房子也是请他的，所以老王叔亚琴也是熟悉的，于是扒在墙头甜甜的喊了一声老王叔！
王坤，一看乐了，黄永年家的二丫头自小古灵精怪，嘴巴甜讨人喜欢，见丫头可怜兮兮的喊她，笑着放下刨子，拿起一根竹竿，一扫，一抓，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看的黄亚琴眼睛睁的大大的，啊，神抓手！四五斤的大公鸡用力的蹬着腿，王坤怕小丫头抓不住，喊声黄家嫂子！
徐凤英搓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
“你来接，这鸡挺沉的，有把力气，我怕丫头逮不住！咋今天有客啊！”
“是奥，丫头同学来家里串门子玩，家里又没有个像样的菜，就杀只鸡，图个热闹！”
徐凤英利落的接过大公鸡。
王坤砸砸嘴，可惜黄永年不在家，不然肯定会喊他喝两杯。
黄亚琴不知道的是，她觉得她妈徐凤英，菜烧的没有外婆何桂芳和舅妈李老师的手艺好，可尝过她大妈王桂花厨艺的王坤，觉得自己嘴巴都快淡出鸟了！
你就是水煮菜，好歹多放点盐啊，那咱是缺钱的人不假，那盐还老精贵啊！
他恨不能从家带点盐来，放菜里，要不是看乡里乡亲的，又有工钱，估计他早跑了，想想等会隔壁烧大公鸡，王坤觉得活都没有力气干了，郁闷的拿出一支烟点着，抽了起来，好歹嘴巴里能提提味。
徐凤英，不敢杀鸡！让亚琴去喊她表奶许林芝，亚琴还没有出门，就见三婶林荷花，挑着个扁担，从前面小巷子回来，问亚琴“干啥去啊，丫头？”
“我妈让我喊表奶来杀鸡！她不敢杀！”
林荷花，笑了起来，她家这个二嫂，样样都好强，就是这个手软，哪年来人做客，都是她们帮忙杀鸡的，而且杀完这些东西，胃口浅，自己烧好后自己也吃不下去了！真是怪人！
“回家，多大点事情，婶子我来！”
她在屋前放好扁担，去后院厨房，把两个鸡翅膀往一起一绞，鸡腿往自己脚上一夹，左手捏住鸡头，右手快速的拔了几下鸡脖子上的毛，手起刀落，那鸡血就喷射而出！
呃…
难怪电视剧里咋说的，不要钝刀子割肉，来，给爷痛快点！呃，想多了！
徐凤英，拎过鸡，放进烧好开水的盆里，黄亚琴知道她妈又要念经了：小鸡小鸡你莫怪！养你就是为了做道菜！阿弥陀佛，往生去吧！……
你看她都会背了！
徐凤英在拔鸡毛的时候，外公徐志鹏送来了一篓子小杂鱼，他昨天听见自家女儿担心今天没有菜招待孙女同学，昨晚特地去小溪沟里下的鱼篓子，让婆娘何桂芬特意洗好了送过来的，算好时间，刚刚好，清个水就可以烧了！
女儿留他一起吃饭，他说年轻人一起热闹，多他个老头子，不好！
又拿起换下的鱼篓子，急匆匆的走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亚琴一看，都是巴掌大的小鱼，还有几条泥鳅，麻姑龙子，小鲫鱼多点，能烧一大盆，好在外婆心细，这要是让徐凤英一条一条拾掇，估计连篓子都要送人了！这样细致的活，只能何桂芬才能胜任。
等亚琴家大锅里鸡，冒出香味，喜鹊儿也在屋西头叫了起来。
喜鹊叫，客来到！
悦耳的自行车铃声在前屋外响了起来，董爱菊最先进了屋，小妹、刘静、唐宝、倪林林、李静，也一起进了屋。让黄亚琴没有想到的是，还有班上两个男同学，一个章林，一个韩后山，原来董爱菊和章林住的近，章林会骑车带人，韩后山带倪林林，小妹带刘静，李静带唐宝，几个人早约好了。
小妹说她一晚上学会骑车的，路上有点摇晃，好在没有掉稻田里，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这大杠车可不好学，这也是为了聚会拼了！
黄小村的小卖部，就是做货郎的黄老头，没有啤酒，白酒又不能喝，就只有汽水，一人一瓶。
等大家到齐，黄亚琴和哥哥黄亚兵把菜一起端到桌上，董爱菊也一起帮忙，韭菜炒鸡蛋，土豆烧肉，蒜蓉空心菜，清蒸毛豆米，辣椒炒豇豆丝，豇豆丝是黄亚琴用剪刀一根根剪出来的，红烧大公鸡，一盆装不下，分了两份，咸鸭子豆干，最后出锅的是红烧小杂鱼，徐凤英还贴心的烧了一个海带鸡蛋汤！
董爱菊她们几个孩子，喊徐凤英一起吃饭，徐凤英也和她爹一样，拒绝了，只让几个孩子随意，不要拘束，她自个端着个饭碗，去了许林芝家吹牛去了。
住宿生，学校清苦，几个孩子一看满桌子的菜，又没有大人坐在桌子上，一会都放开了，风卷残云，把汽水也欢！
这是上学以来，他们吃的最香最丰盛的也是最开心的一次农家菜。
过几天他们就要期中考试了，吃好才能学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