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歪打正着,贞人集团的反击
“唉……”
甘龙坐在商府的院墙下,揉了揉发瘪的肚子,看着天上渐渐偏西的明月,不停地唉声叹气。
商府大门口的马车已经少了很多,可剩下的全是大人物家里的,显是府中议事还未结束。
今日想要见到老丞相,怕是难了。
宫中内卫出城,此事并非隐秘,可以说已经尽人皆知,但原因为何,怕是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当然,具体原因他也不知道,可却比别人多知道了那么一点点详情。
正是这一点点详情,若能令大人物满意,便可成为自己的晋升之资。
而如今在朝歌,若论大人物,谁又能高过商老丞相去。
因此殷诚刚刚率兵出城,他便告假离岗,直奔商府而来。
只是人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甘龙赶到之时,商府门口早已停满了马车。
商府的下人很客气,听他意欲求见丞相,并未嫌弃他身份低微,只说诸位大人正在议事。
若想即刻见到丞相,那么便需将所谓的“大事”说清楚了,而他又哪里会肯。
在他看来,此时商府中所议的,八成就和这件事有关。
内卫出城之时曾下了禁言之令,而此时商府人多眼杂,只说予老丞相还好,毕竟老人家的人品摆着那里。
而其他人么,都是人精,他可信不过。
弄不好,自己是要掉脑袋的。
既是不能说,商府自然也就进不去了。
商府下人对此也不见怪,只说待得丞相议事过后,再行通报。
就这样,他从烈日当空等到了现在,连晚膳都没有吃,生怕离开后错过了机会。
如今已近亥时三刻,心里自然焦急无比。
他怕内卫回来的太快,待到那时,消息便也就没用了。
乌龙驹虽是妖兽,可终究拉着巨大的车厢,被内卫追上的可能性太高了。
甘龙扯了扯身上的薄甲,目光变得坚定,咬牙看向商府大门。
今夜怕是没机会了,他准备不走了,明早要做那第一个求见之人。
甘龙想的没错,今夜他的确没有机会。
在一墙之隔的商府内,此刻客厅之中可谓是大佬云集,气氛却是异常的沉重。
蒲伯身居上首位,商容、比干、箕子、微子、梅伯等依次排序。
看似不合规矩,实则这才是殷商原本正确的座次。
作为贞人之首、商汤太宰,蒲伯比商容还要年长二十余岁,曾经他也是风光过的。
至少在殷受继位前,是风光过的。
贞人非尊贵者不得担任,这是自古流传下的规矩,是因为他们承担的责任,可以说是最为重要的。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而祀与戎,与他们可谓是息息相关。
何时祭祀,祭祀的规模,是否要发动战争,战争的吉凶如何,都是要靠他们与天地祖先沟通而得。
沟通的手段,一靠占卜,一靠天象。
占卜问祖,观星问天。
不得不说,这两样都属于技术活儿,没点天赋还真干不了。
至少殷受是这么认为的。
他对这个职业本没有什么恶感,非但不觉得无用,甚至还知道其对文明传承,有着极大的促进作用。
祭祀不用说了,可以提升民族的认同感与凝聚力。
而观星衍生出的历法,则是文明重要的组成部分,甚至可以说,若没有观星的传统,是不可能诞生出文明的。
殷受不喜欢的,是贞人做这些事情的初衷。
即便天地有灵,祖先化神,求神也不如求己。
因此,他并未选择废黜贞人,而是刻意地将之疏远,与国政进行分割。
温水煮青蛙,意图虽然隐蔽,但时间一久,贞人集团又哪里会感受不出来。
可此时权力结构已变,想要抢夺别人口中之肉,可谓是千难万难。
贞人们自是不会坐以待毙,可没有殷受的支持,也只能心中憋着一口气,寻找机会将失去的夺回来。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蒲伯已经无法保持坐姿,瘦削佝偻的身体靠在椅背之上,冷冷地看着沉默的众人。
沟壑纵横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明亮非常。
可以看的出,对于众人的反应,他是不满意的。
哚哚哚。
他敲了敲扶手,语带讥讽:“尔等皆是我大商肱骨,以贤才自居,却枯坐不言,可是对老夫之言有所怀疑?”
众人无法再装死,只能相互对视一眼,求助似的看向商容,意图是再明显不过了。
商容心里腻歪无比,却也知道无法推却,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太宰此话严重了,我等岂会怀疑太宰,只是事关重大,虽有天象所示,可那姜氏毕竟尚无劣迹……”
“若是仅凭天象之说,便废黜之,未免……未免太过草率……”
“且那姜氏乃东伯侯嫡女,东伯侯为我大商镇守东夷之地,实乃国之柱石,劳苦功高,切不可令其寒心……”
“我等受先王大恩,自当为社稷殚精竭虑,还请太宰明鉴之。”
说完,他抱拳一礼,面色尽是苦涩之意。
这老家伙天不亮就来了,一直折腾到现在,几乎把满朝文武都惊动了。
平日里看上去见风就倒,谁知竟会有这么大的精神头儿。
弄出这么大的声势,商容若说不明其意,那是骗人的,可恰恰人家给出的理由,容不得任何敷衍。
后星压制帝星,牝鸡司晨,商汤社稷有倾覆之危。
这是大事么?
自然是的,而且是天大的事情。
但这是来自天象,这玩意儿只有贞人看得懂,反正商容是看不懂的。
那么,这是真的么?
依照祖制,既然出自太宰之口,那就是真的,不容任何人怀疑,反正商容不会怀疑。
那么问题就来了,蒲伯直接给出了意见,那就是直接处死姜氏,这可把群臣吓得够呛。
姜氏虽然只是个女人,可那也是商王的女人,更何况人家还有个好爹。
想要处死人家,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毫无疑问,这个提议被群臣否决了。
可蒲伯紧接着又道出了自己的底线,人可以不死,但后位必须废黜。
群臣几乎要疯了,废后也不是不可以,但总要有个理由啊。
大王对贞人什么样儿,群臣有谁不清楚?
说是天象,东伯侯或许还能信,可大王呢?
群臣做了多少努力,才使得大王不太掺和政事,这是要再把他逼出来么?
于是……大家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