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鸿鹄振翅，人皆有私巧顿悟
天性，这个词很是玄妙。
世间万灵无论是否生有灵智，便是那些成长于污浊之地的虫豸，却有着很多相似的习性，这些信息仿佛是被刻在血脉中一般。
诞生之初，便有了生存下去的本能。
而除此之外，对于血脉的传承，生灵的态度也是出奇的一致。
繁衍，像是每个生灵出生便应承担的责任。
人族作为其中最聪慧的一员，对于传承的理解，自然也远非其他生灵可比。
除了传授各种生存技能外，还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后代生活的更加舒适与幸福。
这是一种共识，一种天下人族皆认可的共识。
哪怕是历经时光长河，在后世那个信息爆炸的年代，这种共识一样不曾改变，更何况是在如今这个还未实现大一统的年代。
若是顺从本心，身为一国之主，如果需要在子嗣与国家之间做出选择。
合理的做法是，哪怕国亡，也当保全子嗣周全。
姜婉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殷受的回答，于她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冷血无情，可同时心中却也清楚，自家夫君绝不是这样的人。
这个话题一直被她埋在心中，不过却一直想不到能够说服自己的解释。
而她不知道，殷受之所以没有做出明确的解答，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亦或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句实话，作为一个后世来人，他心知并不比古人聪慧。
所谓的见识，更多的通过信息推演，根据逻辑做出的一种结论罢了。
无事时，自然可以侃侃而谈，好似可以指点江山。
而真正身处其中时，才发现所谓的各种理论，不过是前人的“我以为”罢了，所有的变量均已确定。
如同科学理论的公式，其正确性是建立在各种确定的环境中的。
不是他不想保子嗣万世不衰，而是坐上了商王的宝座，才真正清楚了与前世那些创世明君的差距。
但凡能够开创王朝的，哪个不是英明神武。
可这种英明神武一样对应当时的历史环境，某些决定看似形成了短暂的繁荣，但却为后世子孙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更何况纵观历史，好竹出歹笋是常态，龙生龙、凤生凤更像是一个美好的幻想。
作为一个政治小白，将这一切总结成理论，实在是太困难了。
他能做的，便是编点小故事，将之讲给自家媳妇听，亦或是强硬地定下规则。
甚至于这些规则是否正确，他也并不清楚，幸好华夏从来不缺人杰，未来如何，便交给他们吧。
归根结底，他的目的很简单，那便是可以送这些人杰行至山巅，创盖世功，尽享荣华。
至于王室存在的意义，所图不过是稳定而已，且用于维护这一规则，同时揽下所有污秽，使人杰如繁星，照亮整个华夏的天空。
而这话……他是不敢说与媳妇听的！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样的王室，绝对是妥妥的大冤种。
姜婉淑不知道殷受的小心思，而即便知道了，恐怕也难以理解。
此时听得黄绯烟这般问，心里着实有些发堵，沉思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开口：
“是不是觉得……夫君不会那般心狠，老师亦会看在夫君的面上，对为恶的子孙网开一面？”
见得黄绯烟点头，她却只能无奈地笑笑。
“莫要心存侥幸，夫君的性子古怪，所言所做皆非寻常人可比……”
“你信也不信，便是有朝一日，老师执人皇剑判其不贤，他也定会引颈受戮。”
黄绯烟眨了眨眼，似是想到了那个场景一般，瞳孔猛地一缩，不住地点头。
隐藏在殷受血脉中的疯批属性，自然是瞒不过她这个枕边人的。
而对自己都能这么狠，那子嗣的待遇也就不用提了。
可这毕竟涉及子嗣，女性的柔软使得她无法放任，即使她是一个立志成为护国大将军的傲世巾帼。
若说未来子嗣会面临诛族的刑罚，这或许有些过了。
可出个把不肖子，这个几率可是无限大的，便是自家闺女，未来能长成啥样也是完全没底。
万一……仅仅是万一……犯错了呢!
她有些不敢想，犯错这种事，只要不立时犯错，十有八九会变成大祸。
这个道理她可是很清楚的，小时候因为一个小错，东遮西掩后演变成一顿胖揍的事，那是数不胜数。
“咳咳……”她轻咳了两声，眼神闪躲，“姐姐，若……若是如此，是否太过严苛，天下人……天下人……”
这话出于私心，终究是说不下去的。
“唉……”姜婉淑叹了口气，看了她一眼，“是否严苛，你我心知肚明，若王室可超脱世外，那才是真的严苛。”
“可夫君毕竟是一国之君，总要与天下人有些分别的。”黄绯烟噘着嘴，小声嘟囔。
姜婉淑心中一震，面色冷了下来，语气严厉：
“绯烟，切莫做如此之想，夫君心中之国君，自古未有，与前人王者之意全然不同……”
“国之主，非有主仆之意，乃是国之首脑，与国民一体，与生灵无异……”
“故可行养生之道，以此观之，国之纷争，皆逃不过养分之争……”
“夫君曾言，这世间生灵，生存所需，皆靠一个‘争’字，与天地争，与异族争……”
“我华夏欲存于世，需壮己身而外争其养，欲壮己身必先明己道，道则至公，首脑岂可超脱其外……”
“老师所着《道德经》有载，道不存则德，德不存则修仁，仁不存则取义，义不存则守礼……”
“在夫君看来，若礼不存，则人与兽再无相异，其行止甚或恶于兽类，而坏根基之举，必始于……”
说到这里，她将纤指置于太阳穴上。
“这里，若以一国观之，则是王族。”
说完这番话，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深感疲惫的同时，眼眸好似亮了三分。
就在刚刚，她好似顿悟一般。
脑海中各种纷杂的信息，诡异地形成了一张网，真正明白了殷受的意图，令眼前的迷雾消散无踪。
堵塞在心中的疑惑骤然消失，心情愉悦的同时，骄傲的情绪油然而生。
为自己的聪慧，也为自己的夫君。
这一刻，她无比的确定，她的夫君是一个可与三皇比肩的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