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卖珠子
这一日,蒋天南进了榴花里的院门,丫鬟迎上来接过他手中的马鞭子。“佟娘呢?”他问。
“娘子身体不适,在卧房中歇着呢。”
蒋天南大步流星,直奔内室,还没进屋就听见一阵叮叮咚咚拨动琴弦的声音,只是不成曲调,显然弄琴之人心绪不宁。他听的心头火起,走到门口,抬脚就踹开了房门。
佟娘穿了件鹅黄短衫,里面翠绿洒金襦裙,脸上淡淡施粉,鬓角斜斜插了赤金钗,临窗而坐,正拨弄一张七弦古琴。
听见动静,佟娘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了眼,声音不高不低,不徐不疾,“铃铛,去给都督倒杯清心败火的茶来。”
铃铛应是,悄声退了出去。
佟娘手指微曲,在琴弦上一拨一揉,也不理他。便是这叮叮咚咚的一拨一揉,好像有只温软的小手,直在蒋天南心尖上挠痒痒。
蒋天南大马金刀的坐在软塌上,看着佟娘心不在焉的神情,阴测测地问道:“怎么?本都督不过三五日没来,又想你那老情人了?”
佟娘斜睇着他:“我从凝萃阁出来,已然认命了,总提那些旧事做什么?”
蒋天南看着眼前的女子,真是让人爱不释手,比起家里索然无味的老妻,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是那些年轻美貌的小妾,也远远不如佟娘来得知情知趣。
他想,真他娘的邪了门,这些勾栏院中的小娘子,就连闹脾气,都带着三分俏。
其实,在蒋都督看来,只要跟了他,那就是他手中一件玩意。是捏扁了,还是揉圆了,还不是随他心意。至于佟娘从前那些情情爱爱的破烂事儿,蒋都督从未放在心上。
一个窑姐真情,估摸也抵不上一百两银子。佟娘是凝萃阁头牌,贵了些许,一千两也就足够了。这便是蒋天南给她赎身的价码,那凝萃阁的妈妈还推三阻四的说什么佟娘不卖,收了他的银子还不是千恩万谢。
“顺王回京,你那老情人如今又落在我的手中了。”他伸出一只大手,在佟娘面前虚虚的抓了一把,带着三分恶意,又有些得意洋洋。
“你乖乖听话,我就让他在大牢中过的舒服些。”说着一勾手指,“过来,陪我睡会。”
这还是大白天呢,佟娘扭过头去。“对他,我已仁至义尽了;往后,只求个衣食无忧罢了。都督,您别总把他挂在嘴上,戳奴婢的心,有意思么?。”
“过来!”蒋天南声音高了三分,佟娘默了片刻,起身走到他身边。
蒋天南用力一拽,把她按在床上,扯开薄薄的衫子,“戳心了?我摸摸。”说着,大手在她心口高耸之处狠狠掐了一把。
佟娘忍着痛,咬牙没做声。蒋天南不乐意了。“小贱人,你求求我,就像头一回,你一边求着我救云飞白,一边服伺我,你家都督就爱听那个声儿。”
佟娘咬定牙关死活不开口,蒋天南的眼睛冒火,手就更重了。
小丫环铃铛端着茶走到门口,听着里面各种稀奇古怪的动静,只好悄悄地又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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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乎了一阵,天都黑了,蒋天南抽了身,开门喊丫头进来伺候沐浴更衣。等他收拾停当,出了房门,贴身的亲卫在园中等他。
“都督,郑会长来了,在门房候着呢。”
蒋天南一皱眉,“他怎么跑这来了?”
想了想也情有可原。这宅子本是人家郑秋鸣送的,到这来找他可要比去都督府方便多了。
“让他进来吧”。蒋天南去了客厅。
不一会,郑秋鸣拿着个信封,跟亲卫走进来,先行了礼,然后双手把信封递了上去。
“这是……”蒋天南冷眼看着。
“这是前几日,您夫人送来一颗异彩珍珠,说嫌弃彩光不好,不想要了。小人看过了,那是夫人眼光太高了,这样的珠子,在小店怎么也能卖二百两银子,若是做成钗环上的大珠,那就身价倍增了。”
郑秋鸣做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
“可巧丁校尉的娘就想要买这么个珠子,小人占了个便宜,平兑给夫人二百两银子,把珠子转手给丁校尉的娘。”
蒋天南哦了一声,拿起信封,抽出来一看,是六张一百两的银票。他问:“六百两?不是二百两么?”
郑秋鸣笑眯眯的。“要不说巧了呢。刘副将的太太那日去小店,也看了这中了这珠子,喜欢的不得了,说要给自家女儿买一对去做珠花,以后就是压箱底的嫁妆。可惜了,小人手上那颗已经给丁校尉的娘,刘太太就想让小人再问问夫人,若是手头还有同样的珠子,恳请割爱,也让给她两颗。”
蒋天南就笑了,现在开始,他真的有些欣赏郑秋鸣了。
那珠子他家里准备了一大盒子,没事的时候就给他的小孙子打弹珠玩。有事的时候,就送一颗去郑秋鸣店里。
“这点小事,你去跟夫人说就行了。”
郑秋鸣陪着笑,“丁校尉的事,夫人知道。刘副将的事,小人怕夫人不肯应承,肯定要先请都督示下。”
蒋天南往后一靠,“刘副将也跟了我有些年头了,前次去锁拿覃何衣,事情办的不漂亮,被我骂了几句,这两日我瞧他蔫头搭脑的。也罢,我回去让夫人再找两颗珠子给他,安安他的心。”说着他把银票装回信封放在了桌上。
郑秋鸣满腹感慨,“都督可真是宽宏大量的人。”
这些年,郑秋鸣小心翼翼地奉承着袁文清,可渐渐他发现,袁家的官做得越大,袁文清的胆子反而越小了。
有几次,白花花的银子就在眼前,看得他百爪挠心,袁文清却劝他,这天下何其大,赚钱的路子何其多,何必非要走那风口浪尖的路?
郑秋鸣心里越来越不满,敢情你袁家赚得够了,如今倒是来嫌他手伸得太长。是以,他决定要给自己另找一个靠山,澶州城能与袁家比肩的,那便是蒋都督。这段日子,他投其所好,小心应承,果然蒋天南很满意。
蒋天南夸道:“郑会长办事越来越老道了。坐,咱俩聊几句。来人,看茶。”
郑秋鸣心里一喜,忙谢了坐,屁股半边沾在椅子上,口中客气道:“多亏都督肯栽培小人。”
蒋天南端着茶杯想了会儿,慢悠悠道:“郑会长,我听说你跟袁文清交情不错,澶州城好多大买卖,都是你们俩合股干的。”
“是啊,袁家根深蒂固,小人也想背靠大树好乘凉。”
“采石场不知郑会长占了股没有?”
郑秋鸣听的心里一动,可又有些遗憾,袁文清简直就是个人精,澶州城里的生意,饭馆、酒楼、珠宝坊、成衣铺子都跟他合股,可是采石场、采砂场这些独有的资源生意,袁文清却牢牢把持在自己的手中。
“你没参股啊?”蒋天南有些失望,“那可就不大好办……”他的手指关节有力地敲着桌子,一下一下,暗暗打着主意。
海塘修缮,最重要的材料就是石材,如今周珩找回了三十万两银子,商会捐助了三十万两银子,加在一起六十万两,按理都要投到修海塘这事上去。
那可是六十万两啊!蒋天南心里即高兴,又烦躁。
高兴的是,澶州衙门里负责采买石材等一应物资的官员,早已被他拿下,石材的采购价格他可以坐地涨三倍,不,就是十倍也没人敢说什么。
焦虑的是,手握采石场的袁文清居然缩手缩脚的不敢动了。还劝他,周珩刚刚离开,这种事还是能少干就少干吧。
蒋天南却觉得,正因为周珩走了,他才要及早动手,趁着魏锟还搞不清状况,赶快把这些银子都花出去,留在手中,夜长梦多。
这两个月他也看出来了,魏锟可比前任知府高澄滑头多了,若是让他在澶州站稳了脚,自己少不得要大大的分一杯羹给他。凭什么呀,为了把这条财路铺开,他花了多少时间心血?
蒋天南思前想后的沉默不语,郑秋鸣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都督,您若有什么吩咐,何妨直言,小人在商界也混了快四十年了,多多少少也能帮您出出主意。”
“老郑啊,的确有件事,我想交给你办,可如今还差点火候。”
“您说。”
“我想把东南修海塘,衙门里采购一应石材的生意交给你,可是……”
郑秋鸣心中大喜,往日里他做的都是百十两银子的生意,若是真的把修海塘的石材生意给了他,那可是几万几十万两银子的生意,光想着,他的心就乱蹦了。
他强压着心中的激动,起身一躬到地:“若是真的,都督真是郑某再生父母,小人一定把这个事给都督办的漂漂亮亮!”
蒋天南咳嗽一声,“郑会长,别激动,这事还差些火候。”
“差什么火候?您说?”
蒋天南一瞪眼,“差什么你还问我?你有采石场么,你有石材么?”
郑秋鸣的眼睛转了转,脸露出些小心翼翼。“都督,小人有句不当问地话。”
“什么话?”
“您是不是觉得,袁家大爷最近有些不太趁手?”
蒋天南垂了眼睛,没作声,他虽然有了些想法,可还不想明着跟袁家生了嫌隙,袁家朝中有人,可这话不能说给郑秋鸣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