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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9章 喂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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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照帝王手段,只要秦家还在他的忍耐范围内,皇帝绝不会为了秦家破例去费力提点。

    而超出了底线欲壑难填,秦皇后微微敛眉,想到多年前那个待她很好秦国公。

    秦皇后不想让秦家的这份权欲心滋长,就要从根子上掐断。

    秦家子嗣众多,所以,不是每一个都可以出仕,就比如才华能力都要高于几位兄长的秦六郎。

    守过三年妻丧,却还不谋前程,何尝不是这个缘由?

    秦家的荣华与声势,都是有上限的,有人进中枢,就要有人出中枢。

    这些,只有秦家自己把控,等皇帝意识到不妥,就晚了。

    以前,总是皇帝看重秦家,而秦皇后态度淡漠,以后仍会如此。

    皇帝可以继续扮演不忘旧日扶持的施恩者,秦皇后却不会再仅仅是淡漠,秦国公府的每一回恣意,她都会打压。

    在对待秦家,秦皇后永远都不会劳烦皇帝动手。

    皇后与自己的母家不和,或是反目,或许皇帝并没有那般想,但绝对是他潜意识里最完美的状态。

    这种状态的完美,可以让秦皇后借着旧事与从小疼爱自己的父亲反目,也可以叫皇帝可以忽略往事。

    因为元德帝再也找不到,可以任劳任怨治理后宫,在政治上同他一条心,还不用担心外戚做大干政的皇后,甚至连感情上的安慰与做戏都免了。

    帝王之所以是帝王,就是他并不需要将所有事想明白,他的每一个决定,每一项举措,包括自己身边的所有女人,都合乎他的政治利益。

    严格意义上来说,秦皇后也是个政客,甚至比自己的父亲秦国公还要敏锐。

    这位政客一辈子就失态过一回,可就这一回,她差点失去了自己合作者的全部信任,所以此后余生,她并不后悔,但却要尽可能弥补这唯一的一回失态。

    皇帝也是政客,还是这世上最优秀的政客之一。

    要想弥补,绝不可能靠着旧日恩情苦苦哀求。

    于帝王而言,哪有什么旧日恩情难以割舍,历史上,多的是卸磨杀驴。

    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方能打动他。

    梁王不是这样的人,但元德帝,在最核心的利益面前,自己心爱的姑娘,年轻早逝的生母,都要靠后。

    他或许不会这般想,但所作所为,无不昭示着这点。

    就比如,齐慎可以毫无保留地去爱苏家三姑娘,放弃自己作为男人的权利,许下诺言,后半辈子只她一人,恩爱不疑,矢志不渝。

    可作为元德帝,他甚至不愿意去接一句自己小妃嫔关于苏国公的话,而是选择岔开话题。

    看似矛盾,但其实不过是皇权大过情爱,而苏家三姑娘又大于齐慎自己。

    元德帝说服不了齐慎,舍弃苏家三姑娘。

    齐慎也说服不了元德帝,为了自家小妃嫔,让皇权妥协。

    又比如苏太后寿诞那日,他明知自己的皇后,他的合作者不会背叛,但还是不曾提点过一句。

    一个贤明君主,当然希望自己的皇后平安无事。

    为了自己的圣誉,也不会去处置与自己患难与共的发妻。

    但秦皇后作为旁观者,却已经嗅出一丝别的意味,或许连皇帝自己都没意识到,也不会愿意承认,他潜意识的作为,是在盼着她背叛,出事,或者因病早逝。

    他想要某种结果,却难以明言,更不愿做幕后推手。

    所以啊,秦皇后需要另外寻找自己的价值,去打消合作者想要撤资的念头

    安定寺的禅房,不算奢华,但却是极雅致干净。

    阿朝当着碧桃与碧柔的面打了个小哈欠,两人也都识趣,晓得自家娘娘是累了,便掩门而出。

    等室内只剩阿朝一人。

    再也忍不了了,立时躺在小榻上,发髻枕在瓷枕上。

    和星辰宫相比,当然不是很舒服,但对于不堪重负的小脑袋而言,已是极大的放松。

    真舒坦阿朝没忍住叹了口气。

    叹完气,宸妃娘娘自己都乐了她可真没用啊。

    但接着又给自己的脖颈轻轻按摩,一点懊恼都没有。

    稍稍缓了缓,阿朝方才拿出那张小纸条。

    光明殿后角门海棠树下,生死攸关,盼得一见。

    阿朝:“。”

    阿朝一边揉着小纸条,一边在心里琢磨着生死攸关四个字。

    实则,阿朝和徐朗直到最后也并未有过什么龃龉,不过是少年情谊在时光和算计下,消磨殆尽。

    只是再见面好像并没有必要。

    但徐朗很聪明,不是那句生死攸关,而是海棠树

    宸妃娘娘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睡半个时辰。

    只能等着喂蚊子的徐朗:“。”

    诚然,苏家三姑娘不是故意使坏,只是自小养尊处优,一时没想到这个时节的蚊虫问题。

    蚊虫又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

    由于太累,宸妃娘娘很快就进入梦乡,室内熏的香有安神的功效,阿朝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

    再度醒来时,日头已经很大了。

    阿朝迷迷瞪瞪地揉了揉杏眸,小小声唤道:“碧桃。”

    碧桃立马推门进来。

    “娘娘。”

    阿朝伸了个小懒腰,这一觉真是舒坦。

    “我睡了多久了?”阿朝很快便精神抖擞。

    “约莫有一个时辰皇后娘娘那边本来打算邀您一同去用素斋,奴婢瞧您睡得正香,便借口您身体不适推了。”碧桃帮着阿朝理了理发髻。

    阿朝闻言稍稍一怔,继而杏眸瞪大。

    “你说多久了?”

    “一个时辰吧只多不少,好在下午事少,娘娘不到场也成,这么大日头,不少夫人也在休息,余下的,都在听住持讲经。”碧桃虽然不明白宸妃娘娘为何反应这么大,但还是仔细解释了一番。

    怕自家娘娘觉得这一觉睡得误了事。

    阿朝:“。”

    在毒日头下,喂了一个时辰蚊子的徐朗:“。”

    一个时辰阿朝杏眸里全是不可置信。

    而后

    “碧桃,等咱们回去的时候,给安定寺再捐点香油钱,问问可不可以给咱们一些他们的熏香。”宸妃娘娘随遇而安且开朗道。

    寺庙里面的香都是特配的,市面上买不到,难得合乎心意。

    最大的好处就是,她睡的这一个多时辰,没有做噩梦尽管心里还藏着事。

    嘱托完这句,阿朝才起身,又收拾了会儿,吃完素斋才出门。

    只是宸妃娘娘一惯不算干练麻利的人,为了肠胃舒坦,也养成了吃东西细嚼慢咽的习惯就这,阿朝都已经是尽快了。

    只是用膳的时候,碧桃想着应该是素斋过于清淡了,宸妃娘娘罕见地要了一瓶辣椒面。

    阿朝也是鬼使神差,趁着碧桃碧柔不注意,藏了半包,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徐朗:“。”

    “娘娘是准备去听住持讲经吗?”碧桃问道。

    这外头日头这么大,若非是去听讲经,也没有什么好逛的。

    碧桃说完,便听着自家娘娘糯糯道:“陛下这些日子一直为时疫的事劳心费神,我想单独寻处安静的殿宇,为陛下祈福。”

    阿朝有点小心虚。

    “好啊娘娘对陛下真是情深义重,奴婢都打听过了,安定寺中,光明殿最是安静,后院还有不少花树,娘娘祈完福后还能去后院赏景。”

    阿朝:“。”

    碧桃一点都没怀疑什么,就连自家娘娘面上那丝僵硬,也自动解读为了为心爱之人祈福的羞涩。

    既然要寻处殿宇单独祈福,碧桃和碧柔一齐将光明殿里里外外都查了一遍,确定没人方才出去。

    “两刻钟后,提醒我一下。”

    阿朝嘱咐完这句,就在蒲团上跪下。

    大殿内静谧非常,只剩下她一个人。

    小姑娘温婉又虔诚地双手合十,看着菩萨,认认真真又为困于时疫的百姓与皇帝祈祷了一刻钟。

    末了,小身板才缓缓起身,转向了角门。

    徐朗已经在草丛中等了一个多时辰,他本也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即便当年去北疆投靠庆王,也没受过这等苦。

    不仅是蚊虫,还有天气太热,穿着僧衣,带着幕黎,极容易中暑。

    幸而,这位长平侯不知道幕黎也是宸贵妃的主意,否则,怕是要崩溃了。

    可这机会实在难得,若是失去,庞生未必就能再安排一次。

    所以,即便难熬,徐朗还是耐着性子等下去。

    当然,他不觉得月团儿不愿来,定然是不能脱身。

    一棵海棠树,一个生死攸关她应该会来的。

    果然,已经在中暑边缘徘徊的徐朗,终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窈窕身影。

    她长高了点,身姿有了大姑娘的婀娜,透过幕黎的缝隙,他能够隐约看到小姑娘姣好的面容。

    徐朗好似陷入了某种回忆,看地有点痴。

    两人相对而立,夏日蝉鸣阵阵,仿若真像是再遇故人。

    前提是,宸妃娘娘不开口。

    “你说得是什么生死攸关之事我只有半刻钟的时间。”阿朝眼眸微垂。

    她撒谎了,其实还有一刻钟。

    但她只愿意给徐朗半刻钟的时间,从而免去那些叙旧。

    徐朗没有这个面子,这是给面具大侠的。

    阿朝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并不觉得面具大侠会伤害自己,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还是选择竖起堡垒。

    徐朗一时有些怔然。

    他想象过无数次久别重逢,等得焦心。

    他们就该像刚刚那般对视,月团儿心软,应该会掉眼泪可是并没有。

    半刻钟他说正事都不够。

    “月团儿,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徐朗声音有点哑。

    “我很好。”阿朝平静而耐心地回答。

    只有半刻钟,说什么,可以由徐朗来定。

    若是他不说,那阿朝自动以为那件生死攸关的事是唬她的,并不要紧。

    徐朗听着这道好听的嗓音,心里却莫名烦躁。

    她应该不好的。

    她被家里逼着入宫,去伺候大自己十多岁的皇帝她应该不好才对的啊。

    “我是想要告诉你一桩事,他们都瞒着你,但我怕你有危险,所以,才冒险前来。”

    徐朗试探着开口,心里却有团火,他想要打破月团儿刚刚那句“我很好”。

    “你知不知道,国公爷的时疫,是陛下的手笔,苏世子知道后,已经与庆王合谋,想要匡复朝纲月团儿,陛下在这个节骨眼上晋你的位份,怕是和当年待苏贵妃一番,有麻痹的意思,苏家怕是也不会为你出头月团儿,你得为自己好好考虑一番了。”

    徐朗用一种我很担心你的口吻,说完,便观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离自己老远的小姑娘。

    可惜月团儿带着幕黎,没机会看清她此时面上的表情。

    徐朗耐心等了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刚准备上前,小姑娘就开口了。

    “若是如此,多谢告知了我会小心的,你也保重。”

    虽然极力隐忍着,但徐朗还是听出了不对。

    可这时,面前的小姑娘就极疏离地对他福了福身子,转身欲走。

    徐朗都没反应过来,只能喊了声:“月团儿。”

    阿朝杏眸中有迷茫,但还是分出心神。

    她不是想走,只是

    “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明明小时候那般好,可现在,阿朝都不知该如何称呼。

    阿朝有点难过,不是为了面前之人,可不是面前之人又能是谁呢?

    她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徐朗的一句提醒,她竟然下意识就断定为别有所图

    阿朝正思想挣扎呢,徐朗终究还是开口了。

    “月团儿,我想求你救一个人我本不愿麻烦你,也知道你在宫里举步维艰,并不如意可他是我此生挚友,对我有恩,风雨将至,我想救救他,只能托大,求你看在你我年少情谊,看在我陪你放过风筝,请你吃过大魏最好的花生,给你讲过故事,在每一粒暖玉棋子上刻上你的标识看在这些的份上,最后再帮我一回。”

    徐朗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就好像这些事,就是他做的。

    或许他入戏太深,自己都骗过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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