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假婚与才女(上)
中平六年四月。
司隶州季节稍微回暖,洛阳城中也迎来了不少次高阳当挂的情况,今日也不外乎是如此,高粱子弟们恋恋不舍的脱去了华贵的锦袍,穿上蝉衣肆意的在这春日野穹下为非作歹。
虽还有很多畏寒的世家子窝在家里作乐逗奴,就比如前些日子刚刚传来的杨二公子会妓被杨大夫在家中抓个正着的事,这次连平常的叫嚣声都没瞧见,只有杨彪鞭子的破空声响彻府邸,可谓是为自己的屁股难上加难了,但大多数官宦子弟还是趁着热闹出来了,毕竟熊睡醒了得吃肉,他们睡醒了也得去章台街找块“肉”吃……
除却觅食的公子们倾巢而出,城北的蔡府这几日可算得上是热闹了,往回而去,热闹异常,虽是当朝天子玩了几次假死,但也就能糊弄糊弄心里有鬼的大臣们,洛阳城的百姓自第二次后,估计也明白了是障眼法,他们不似王公贵族有吃有喝的,哭过一次后,眼泪就不值得为这场闹剧而流了。
人流中,一个身穿深蓝衣裳的丫头跌跌撞撞来到蔡府门口,她将头发扎起两个小包头,似作书童打扮,但却并未插上簪子,也就是还未到及茾之年,吩咐过两个门房老头后便直径走入了其中。
闺房里,蔡琰正面容憔悴的看着她,道:“如何了”
“大家,袁三儿那纳彩已毕。”
她有些扭捏道:“还能有什么变故呀 老大人都已经应下了,奴婢听闻卫家主见袁谭领兵包围卫府连话都没说一句就把当初订婚之礼都退回来了呀。”
“此事虽是惊动了宫里,可袁家的手腕太多,又被压了下来……”
小丫鬟插着腰,道:“奴婢适才去卫公子那,连府门都不让进呢,只道病重,可谁知道是真病假病……”
蔡琰垂下眼帘,道:“仲道他确有难处……”
“你再去问问外面看看……”
“是。”
小丫鬟走出门房,看着艳阳高挂的天空,迷糊呢喃了句:“没个真心的……”
“苍天无眼……”
……
苍天有眼,袁尚其实是个心软的人,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都知道。
可如今却是不能亲口对蔡大家说了……
城外上林苑的深处,洛阳四少趁着春天的气息出来觅食……
不过也不像往常流连于青楼楚巷,而是浩浩荡荡带着一堆门客随从出来打猎。
袁尚执手而列,骑在一匹温顺的小红马上,腰间佩着剑,手上拿着弓,簪头束发,俊朗异常。
虽看着牛皮哄哄,不过大家都知道只是做个样子,袁三不学无术,连马术都是磕磕碰碰的找来未成年的小马而骑。
王盖王大头也除却冠帽,不知从哪弄了一顶羽林军的头盔带了上去,他在外人面前总是如此,不愿把短处露给人看,就像翠花楼的姑娘们一样,不给点好处,哪能看人家的身子……
荀适倒是一脸无所谓,手上牵着绳子,抬手摸了摸身上大雕的头,道:“哎,瞧见没,这地儿荒废许久,狐狸都能成群了。”
杨修牵着猎狗,神色萎靡道:“你他娘章台街去多了吧,看什么都像狐狸 那明明是野猪。”
“我说修二哥,听说前些日子你在家中召妓被杨大夫发现,那声音可是惊天动地,怎么 屁股又翘起来了”
“去去去!”杨修摆手道:“今日是尚儿哥打猎送礼之日,不与你计较。”
“我们打啥呀 这地儿除了狐狸野猪,还有什么好东西”王盖说道。
说着远处又有奇怪的叫声传来。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袁尚自顾说了一句,“我有屠刀,暮色血茫……”
“啥意思”
杨修将猎犬放开,道:“愚蠢!当然是猎鹿去了。”
视野末端,荀适肩膀上的雕突然抬起头来,望向了一处密林,他也跟着看去,见那里正有人影闪过,不禁问道:“这还有人”
“管他呢!”王盖扶正头盔,撇了撇嘴道:“早点搞定,回去喝酒。”
“哎…怎么这样说。”杨修眯起眼道:“这地儿可不是我们的地盘……”
……
对于何静姝来说,人生三大快事,不过读书,做赋,打猎。
如果硬要再加上一件最乐之事,那莫过于将袁三儿千刀万剐。
见着四个吊儿郎当的世家子骑马过来,她一眼就看出了那个人群中最装模作样的纨绔。
“哎~”
“何大小姐~”
袁尚一见如故,连忙将弓丢掉,架着马颠簸的赶来过来。
何静姝变了变眼神,像刚从河口打上来的鱼一般,将目光抬了上去,不想见这无赖,至于这从未听过的称呼,她只当这纨绔得了脑疾。
“说来甚巧。”袁尚在马上拱手道:“途径此地,得见尊颜,也是一大快事不是”
“走开。”
“咋的,你我熟识,见面招呼都不打,成何体统嘛,没有礼貌……”
何静姝将弓搭在马前,这才定睛看了看四个脑疾,悠悠笑道:“这是皇族园林,你等如何敢进”
杨修一脸正气,道:“自是请了宫里的令,奉诏打猎纳彩…此事乃……”
话未说完就被荀适撇了一下。
“哎,你干嘛。”
荀适朝天空看了看,道:“我雕呢”
“自个儿找。”
“不听话的玩意儿……”荀适漫不经心挥手道:“都给我去,谁找到,我修二哥赏钱。”
众贴从侍卫并未枉动,而是看了看中间的袁尚,直至他点头后,才驾着马匹朝林子钻去。
四家侍卫合在一处,气势之大,恨不得将整个林子都烧了,何静姝这边的一个老羽林郎看见,可比去年陛下围猎的人还要多。
何静姝也知袁尚结亲一事,近日又闻他和着一个董氏的小姑娘在城里闹的鸡飞蛋打,再想了想袁氏在陛下驾崩后操纵宫里的一系列事,这种关头明目张胆的闹事,实则荒唐可笑。
袁氏,也不见得全是老狐狸。
“噢。”她随口应了一句。
“你们去吧,小女子就不打扰各位公子的雅兴了。”
王盖暗道这何氏魔女何时转了兴,哪回见着不是要杀要剐的,出声道:“何阿姊怎么……”
“公子!公子!”
这时树林里传来声响,喊道:“找到了,被藤绊住了。”
见何静姝那边的侍卫羽林投来憋笑的目光,荀适抖了抖脸,暗道一声:“傻雕。”
随即拍马而去。
“哎,等我啊,今日又不打雕。”
杨修跟何静姝不熟,如不是袁尚的缘故,他们这一辈子估计都不会见,此时看到大哥二哥没事找事的,硬要过来打招呼,也不怕弗了何氏的颜面,拿着装模装样的剑鞘拍马而走。
“尚儿哥,我话还没说完呢……”王盖一脸茫然道。
袁尚轻笑道:“何大小姐肯定不会计较,是吧”
何静姝还是那般平静,倒没有如往日那边高傲,反而心平气和道:“听闻袁三公子要结亲了”
“小事儿,小事儿,也不用问,你没机会了。”
手里的弓抬起又放下的何静姝深吸了口气,道:“是啊,如今洛阳城中何人不知,排场可比你嫡长子大哥的还要宽敞几倍呢。”
“只是不知摆的起比大哥宽的场,穿着比大哥新的锦服,能耐却没大哥万分,此等庸碌之人,小女子是不用多问什么了。”
袁尚还是笑脸相对,不至于被一句话影响,道:“呵呵,你也知有哥哥的好处,你那兄长就个死读书材料,不如我。”
“兄长他虽性子有些缓,可也胜在按部就班,以规矩办事,袁大公子却是领人围了卫府,逼人太甚,如不是你家根基众多,早被陛下砍了!”
“事实如此,怎可厚非薄己呢,嘴皮子都能起作用,想必何大小姐已经当太上皇了。”
“说不清呢。”
何静姝懒得再与他理会,调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随口道:“何氏再是势大也是一时之臣,做不了袁杨两家的世代元老,心里也自然没有太上皇的野心,自杨老太尉辞官后杨氏也隐蔽不出,也就一个杨修能出来跟你鬼混,可袁家这几月真是大手笔……”
袁尚笑笑,不听这女酸儒之言,与王盖调头朝林子而去。
可那声音虽小,终是还在继续说着。
“…府中兵甲大动,草头市血案,东市血案,执金吾的弃子,北军调动,西园军的暗子,都将作对的公公们吓的苦不堪言,尤其是进宫的袁大公子……”
“吁~”
“你说什么!”
“我大哥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