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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家事婚事天下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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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长兵迁凉州的事宜如何了”

    “在下就是为此事而来,去岁天子命主公不带一兵一卒只身迁并州升并州牧。”

    面前身披铠甲的男子不甘道:“并州是丁原的地盘,这不是让兄长去送死吗?”

    他回过神来对着眼前的枯瘦的儒士问道:“李先生可有妙计”

    儒士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去岁将军报给主公的消息奏效了,这给了主公一丝喘息之机,带着两万西凉铁骑在河东郡因病停了下来,果然把宫里的那位熬走了。”

    “那事情确有转机”

    儒士叹了口气,“天子诏令,不得不令行静止,所摆在眼前的也是两条难路而已,求新帝下诏解除或是公然抗旨投羌族去……”

    董旻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仔细道:“兄长虽是靠羌族豪强起来的,可这些年已替朝廷杀了不少羌人,即使投过去也凶多吉少…至于如今,宫中还在争斗,新帝未立,难不成要继续拖下去”

    “非也,依在下看,新朝就会在这几日里立起来。”

    “蹇硕墓中枯骨,不过是天子不甘心死后再被外戚把控朝政留下的一颗弃子,虽有司隶最强的西园八校军权,可朝中军中却无一亲信心腹,只是一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如今又想立董候为帝,确是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死期当至矣。”

    “而太子岁小,何进皇后同为一体,此新朝必会又有十几年的摄政掌权,主公的调令一事可能还得求到何进手里。”

    “吾刚收到消息,何进已然进宫了。”

    “这么说来,是先蹇硕动手了”

    “不确定,天子三次假诏,这次也很有可能是在试探他。”

    “都是障眼法罢了,朝中太多的大臣站在何进这边,太傅袁愧,司空袁逢,中军校尉袁绍,虎贲中郎将袁术,太尉杨赐,以中大夫杨彪,车骑将军何苗…袁杨两门再加上其门生故吏,还有统领北军的中候刘表与宫中的何皇后,且不说皇帝到底有没有晏驾,他何进如真有不臣之心,这时谁也挡不住。

    “可宫中是阉党的天下,他只身前去恐有不测。”

    儒生打扮的谋士摇了摇头,“如今他虽执意进宫,但想死却是很难,他的党人和手下都不会允许在这时候出差错,何进虽蠢,他们却不蠢。”

    “如若吾猜的没错,此刻袁绍已派人救他去了。”

    “这莫非蹇硕要……”

    “将军不用浮躁,静待机会即可,依某对袁家的了解,他早晚会死…… ”

    董旻面无表情的坐下来,“调令一事岂不又糜烂了依吾看,可提前去大将军府走动,至少也得的给兄长挣个凉州一地的郡守回来。”

    对立之人又道:“形势还有些复杂,请将军稍安,待在下仔细道来。”

    “调令一事归于天子,天子归于何进,但其实主公也不必求到何进处…因为朝中的政斗还未真正定下来。”

    “而今朝中争斗分为三家,宦官,何进,还有看似投效何进的袁氏,蹇硕死后宦官彻底被打落谷底再无翻身的可能,那么就只有袁何两家翻脸了…如果是何进大权在握,只会如先帝一般必不会允许对他有威胁的主公继续领兵在外,但如若是累代文臣的袁氏想掌权,就必定要借一些军势来震慑朝堂文武,如今主公在冀州独领万军西凉铁骑,上下不得,又是袁氏门生,正是最佳人选,待主公做成后,调令一事不是唾手可得”

    董旻不解道:“他袁家也可夺何进手上的军权来威慑群臣”

    “不,那样还需安插亲信,替换掉很多人,在被其他州郡群狼四顾的司隶州行事进行的太过缓慢了,只有靠一从天而降的强军快速把控住各关险要,防住各地的诸侯后,才能在朝中慢慢打通关节。”

    “倘若袁氏真敢做,那么一定会召令主公进京的。”

    “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又为何一定要让兄长进京呢”

    “将军想岔了,那时不管是何进还是袁绍只要赢了,都不会只让主公一家进京的…至于再之后,袁绍一定藏住了一些手段用来制住所有人。”

    “照李先生这么说,笃定袁氏是最后的赢家了”

    李儒点头道:“破茧成蝶,何氏很可能就是袁氏的茧。”

    董旻恍然道:“那这何进也像蹇硕一般,不过是袁氏伙同其他世家推上来的傀儡 花架子”

    李儒捻了捻胡子,笑道:“主公说的没错,将军果然聪慧过人。”

    董旻命人抬上酒肉,招李儒同饮,边喝边笑道:“这袁家也不知寻个好摊子,竟搭上了何氏这条船…吾在朝中这么多年,何进所做之事…真是令人心累啊。”

    “当今之事,也还得多亏了陛下,找了个好大将军…哈哈哈。”

    董旻见大事敲定,唤来府中舞姬,摆好酒肉准备庆祝一番,又见李儒在案前正坐,知这诡计百出的枯瘦谋士不喜酒肉,高兴时只需一壶好茶即可,随即又命人下去煮茶。

    靡靡之音升起,当朝奉车都尉一人高坐主席淫笑不止。

    过了一会儿,见李儒仍然面无表情,他恍然道:“你这昔年五车学富的博士自然看不得这些,董越呢 他酒量好,可召他痛饮。”

    李儒坐在一旁俯首道:“小姐又不见了,约莫是出去寻人去了。”

    董旻抬起酒杯一饮而尽,“哈哈…他倒是对我这孙侄女挺上心的。”

    “不过前几次却有传闻是跟那袁家的三子同行,这可不好,那袁尚在东都纨绔之名人人皆知,前段时间还把蔡邕的女儿给祸害了,小白年纪尚小,可不要被他祸祸了。”

    “哦 在下光和年间离京时还听闻那袁氏三子还是痴儿,如今怎么变成纨绔了”

    “说来奇怪,三年前突然开窍了…再说你那时候……”

    董旻止住声音,突然问道:“此次来洛阳,王斌可有来找你”

    儒士蓦然道:“没有…也没有什么必要……”

    “也是…”董旻抬头道:“既陛下已晏驾,那恩怨也无甚可说的了,文优也年过不惑了,可想再续娶吗”

    枯瘦儒士自笑道:“垂垂老矣,不再有此心了。”

    董旻看着他落寞的一幕有些遗憾道:“当年跟那女子一起你可是每日大笑不止啊…终究是造化弄人…天下女子多矣,文优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何必跟刘家抢女人呢”

    “将军数落人也不失为一好手。”

    “哈哈哈…不是怕你生气嘛…吾府中有上等姿色的舞姬歌妓数百人,文优跟着兄长久垂边地,莫要欲火焚身了,若是心里不痛快了尽管去快活!”

    儒士摆摆手,“这可比让在下饮酒来的难受……”

    董旻搂过侍奉于左右的舞姬,伸手将美人身后玉臀拍的通响,随即大笑道:“那吾可却之不恭了。”

    “将军自去便是……”

    目送董旻进内堂,他接过府中殷勤管事递过来的茶,转头走向府外。

    奉车都尉府坐落于北宫之东的永安里,其间有一条官道直通向天子的宣室殿,可供这吏禄三千石,位比九卿的都尉大人随时进宫面见陛下。

    儒士在官道前斟了一盏茶握在手中,似乎丝毫不惧在手心滚烫着的迅速四散的的温度,就这般静静的看着记忆里熟悉的东都初春。

    天上无风无云,茶盏漫起的热雾与那年的回忆一起盖住了他的眼神。

    “你看见了吗 洛河畔的蒹葭又长高了……”

    ……

    刘夫人往前走了几步替袁尚脱下华贵的玄色黑袍,也并不交于围着的头等大丫鬟们,只是拿在手中轻轻捻着。

    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洒落在那公子哥肩头,照得他熠熠生辉,她看着从外归来的儿子喘着粗气,有些急急忙忙,不由又抬手吩咐丫鬟们去斟茶来。

    “刘姑母!”董白从身后跳了出来。

    “董侄女,你又跟尚儿出去了”刘夫人听着声音笑着探头望去。

    “是呀,东市很好玩呢,有好多吃的。”

    “那怎地这么急匆的回来。”刘夫人看她喘着气,像跑过来一般。

    “没呢…听袁…尚哥哥说姑母在府里,就赶着回来给姑母请安呢。”董白不知何时从襦裙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玉面吊坠,“我给姑母带了礼物。”

    袁尚侧脸望着她乖巧的递上吊坠,一脸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样,不想这小姑娘前半个时辰还要嚷嚷着杀光东市的人……

    刘夫人接过吊坠,只轻轻碰到玉面就知道了其不菲的价值,看着她轻声笑着,很喜欢这副懵懂的样子,恍惚间见董白站在袁尚身边似一对璧人…心里有些欢喜,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若不是袁尚早有亲事,她现在说不得就要撮合两人…她转头看向袁尚,正想说点什么。

    “我爹呢”袁尚面无表情道。

    “出去了,接了何氏什么命令,半个月没归家了。”

    她如是称呼称霸洛都十几载之久的门阀。

    袁尚搓搓手,松了一口气,笑道:“饿了,想吃烤鹿肉。”

    “备好了。”刘夫人眼神幽怨,将吊坠交给丫鬟后,搂着襦裙少女的手,细细笑道:“小白姑娘同去。”

    袁尚跟在她们身后,看着有说有笑的样子,只觉得她们才是母女,自己就是个在外还外被自家人追杀的野草……

    “你跟你二哥一样,看着都是一副有能为的样子,谁知道出去这么大半宿连饭食都未用过,还有气起去跟人家太学的老夫子吵架,吵不赢还动起手来了,一个都不省心,也就是你娘知道疼你们。”刘夫人不时回头道。

    “对呀,你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我娘在时可疼我了。”董白也不时应和道。

    “对,你要跟小白多学学。”刘夫人摸了摸董白的头,回头道:“这么小就一个人来洛阳了,懂事乖巧,出去还知道给姑母买礼物回来……”

    “像你爹,不是现在有个正品的官职,半个月没回家,放在以前还不知道跟曹阿瞒在哪鬼混呢。”

    “还有你大哥,成家了数月也不回来看看,托信来都说再忙着南城的杂事,新婚燕尔就让人家文氏的长女的独守空房,最近又说跟你爹去宫里觐见何小妹去了,也是你爹好意思,跟公公商量后才给了那么芝麻大的官儿,以后怎么辅佐你嘛…尚儿出仕了后可要争口气,最起码要对家里好些才行,还有你爹往西苑塞了个荀氏的什么人,都没给我准信,西苑那么多女眷,莫要乱了家规才是。”

    “你也是,娘也是最近在府里闲不住,出去宫里唠叨时竟有人说你在章台街那有袁三公子的名声,还是有个一两年时间了,此事是真是假 莫不是也学你爹那样,瞒了府里这么久”

    董白在旁悄悄翘起耳朵听着这洛阳乃至天下第一大族的家事,感觉平常又有些有趣。

    “娘,有些累了。”

    “你累什么”说着她抱起手来哼了一声,道:“娘一直在操持这个家都没喊累。”

    “没了娘,这个家早散了。”

    一旁被抽出手的董白有些懵的看着,突然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袁尚则是无奈的笑着,看着这俩衣着华丽王公贵族的贵妇,想着娘也是爹宠了大半辈子了,怪不得能玩到一块去。

    堂前,袁尚大快朵颐,哽住了一会儿,连忙抓住案前的酒壶一口灌下,尝了会儿,才发觉是参汤。

    原是前段遇刺开始,刘夫人怕他喝酒伤人,这几日已将府中所有的酒壶都换成了养生保健的汤药。

    “我吃饱了。”董白只吃了一点道。

    刘夫人放下茶杯,往一旁丫鬟双手递来铜盆吐出茶水,又接过锦布擦擦嘴放下道:“小白可要多吃些,丰腴些,以后才好找夫家呢,姑母听说跟你来的都是些侍卫文吏,哪懂照顾人,你叔母去的早,奉车都尉府上也女眷少,以后就常来这找姑母,洛阳可不止市集有趣,宫里和广步里那些才是真正的繁华。”

    “好呀,侄女儿从凉州来,不懂规矩,只怕跟着姑母出笑话呢。”董白在一旁又为她倒上茶水道。

    刘夫人笑道:“跟着姑母,在这洛阳就没有规矩了。”

    说着又跟这越看越喜欢的小姑娘道:“多识些人,以后有……”

    “夫人,门外有个将军前来寻人。”门前侍立的大丫鬟突然走进来俯首道:“说是来找董小姐,门房见他只带了几个文吏就安排在堂前了。”

    “奉车都尉府的人”刘夫人话未说完,抬头不悦道:“那就多晾晾,自家小姐出来这么久,怎地现在才来寻人,也叫他们张张记性。”

    这话不仅是说那奉车都尉府的人,也隐隐有些针对她们这些下人的意思。

    大丫鬟闻言看了看狼吞虎咽的三公子和斯文雅坐的董白,快步走到刘夫人耳边低声几句。

    刘夫人沉思了一阵过后,起身道:“娘去看看,尚儿你接着带小白姑娘在府中逛逛。”

    又回头对董白道:“西苑和北苑可比东西市好玩多了,尤其是你尚哥哥的院子里,平时就爱倒腾那些古怪的东西,杨二和荀适他们都爱往里转,小白姑娘可去瞧瞧。”

    袁尚停下手中塞肉的动作,口里还咬着半截鹿腿,知道老娘说的话一向不会改主意,于是含糊道:“谁来了啊?”

    刘夫人回头莞尔道:“陈年旧事,孤魂野鬼罢了。”

    随后带着一众下人丫鬟浩浩荡荡的走了出去,袁尚在后看着这庞大的架势,有些奇怪,老熟人 不会是老情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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