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许渭,字时任,任之坞郡郡守。
近几个个月不断涌入之坞郡城内的灾民实在令他头疼不已,好不容易有个沐休日,偷得浮生半日闲。正逗弄刚出生的儿子玩乐,刚足月的孩子许也知道抱着自己的是父亲,许渭脸一凑近,孩子就知咧着一张没长牙的嘴乐。
“真是一个小人见疯,小小年纪便晓得鹑衣鹄面渭的夫人人余氏,点了点儿子的鼻头,嗔怪的笑道。
“这哪里是人来疯,咱们平安是聪明!平安你说是不是!”
一片其乐融融之际,余氏身边的丫头打了帘子进来,她行了一礼禀道,“大人,招祥求见。”
招祥是许渭贴身小厮,今日许渭沐休,无他吩咐自不敢来扰他。
如今来寻,怕是有要事。
他将儿子交给一旁的乳母,同余氏打了声招呼就往前院而去,“我去外头瞧瞧,午饭你且先用,不用等我。”
行至前院,招祥早在月亮门处等候多时,徐渭一走近就双手递了一封信来,“大人,谭大人身边的大松送来的信。”
徐渭接过招祥手中的信看完后问,
“他人呢?”
“我想着大人或许会见他,先带去了小厅。”
许渭和谭见青乃同科进士,曾一同在太学求学,虽不算高山流水的知音,却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如今又都同在南方为官,二人偶有书信联系。和谭见青出生低微不同,许渭祖父乃当朝太傅,父亲任工部尚书,族中子弟也多在朝为官,是真正的高门贵族子弟。
去岁大旱,卖给余槐县水虽有同门之谊的缘故,但更多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倒不想这谭望山倒是个讲义气的,有了好东西也没望了自己,两万斤粮食,虽不多,却也帮他解忧不少。
这边顾月照也等到了陈虎等人。
一溜的小姑娘还有些拘谨,站在院中,鹑衣鹄面,一股子落魄气息扑面而来。
顾月照扶额,这个面貌,可干不了她后头要让他们做的事情。俗话说,先敬罗衣后敬人,不说打扮得多精致,干净清新还是很有必须的。
……
“谭大人,顾娘子求见。”
谭见青想起自己拖欠已久的柴火钱,“她来寻我所谓何事?”
王管家为难道,“顾娘子没说。”
谭见青以为顾月照此番是来催帐的,一想到见底的库房他就头疼,“你与她说,我今日出门办事了,不在府中。”
顾月照得了这么个回复,不置可否,颇有些潇洒遗憾的道,“出门去了?啧!那我这生意怕只能找别人干了。”
王管家跟了谭见青十几年,自然是知他的为难,听顾娘子这意思她是来谈买卖不是来催帐的?
那可得留住!
王管家急行几步拦下要走的顾月照,“顾娘子且慢!我家大人出门已有些时候,许就快回来了,我这就叫人去寻寻!还请顾娘子稍等片刻。”
顾月照挑眉,兴味的看王管家表演完,才笑道,“那便劳烦管家帮忙了。”
“应该的应该的。”王管家一边叫来小丫头让她送顾月照去花厅歇息等人,一边假装步履忙乱的向门外走去,看着真是一副着急找人的样子。
待看不到顾月照人影后,才又匆匆掉了头去了书房禀报。
顾月照在花厅等了不到一刻钟,谭见青便推门而入,进门先抱拳赔罪道,“让顾娘子久等。”
顾月照观他口中喘着粗气,胸膛微微起伏,鬓角带汗,倒真像刚从外头赶回来的样子。顾及着眼前的人好歹是一县之长,还是自己如今的生意伙伴,不然真想抓住他的肩膀摇醒他。
兄弟,戏太假了啊!这样的演技,若是放到现代去演戏,是要被群嘲的!!
无论心中如何诽谤憋笑,顾月照嘴上还是客气的回,“谭大人见外,我也刚到。”
“我听管家说顾娘子有笔买卖要和我谈?”
以为自己是来催债的便闭门不见,听是做买卖有好处才跑出来,那能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顾月照对之前说做买卖的话只字不提,反而说起来柴火的事,“这些日子事忙,也没来得及拜访大人,今日出门之时倒是听阿诺说柴火钱只结了五百两银子?正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家长工将柴火如约送到,这银子却拿不到手,大人可知是何故?”顾月照端起茶杯看着谭见青,一脸的疑惑。
谭见青一听提到柴火二字,心中便知糟糕!
不甚有底气的道,“县衙库房实在不宽裕,还请顾娘子再多给些时日,这该的银子,绝对不会少了一个铜板。”
说起柴火,谭见青便心里苦。
十几日前余槐城外围满了灾民,城中缺柴,冻死之人不知凡几,为解此困,他承诺从顾娘子手中买柴。
哪知城中柴火之困是解决了,随之而来的问题却更令他头大。
顾娘子每日在城外收的柴火太多,而县衙却没有那么多银子去结清货款,如今欠眼前人的银两便如雪球般越滚越大,越来越多。
且城中百姓都自己去城外打柴了,只有少部分的百姓选择花银子在县衙买柴,这就导致了县衙的柴火卖不出去,更没有钱来还欠款了。重要的是,他还不能贸贸然让顾娘子将城门口的摊子撤掉,撤掉摊子,灾民们恢复无水无粮的境界,依旧会闹事。城中百姓也不敢再出城,缺柴之事便又会上演。
这就是个死循环,柴火就如那九连环般,解开一环,后面还有一环,环环相扣。
顾月照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合作伙伴因为买柴买破产,偌大的县衙,因为买柴给自己买破产了,传出去都令人笑掉大牙!她此行也并不真是为了催债,提两句,强调下自己债主的身份,报了刚刚被拒见的仇就见好便收。
“银两之事不着急,想以大人品性,也万不会昧掉我这点子小银子的。”顾月照用开玩笑的语气道。
谭见青心中诽谤,好几千银子可不是小银子!
暖场小插曲过后,便该谈正事了,“不知大人府中可有布匹?”
谭见青每日的时间都被公事占据,那有时间关心自家府中有多少布匹粮食,当下叫王管家来问。
“府中如今还有棉三匹,绸一匹,麻一匹。”原本是不止这个数的,但是自己大人心善,见不得百姓受苦,大头全给了百姓,这余的几匹还是他偷偷留下给大人制衣的,一县之长,总不能穿补丁衣裳出门办公。
“谭大人可能将三匹棉卖与我?”
“区区三匹棉布而已,说什么卖,顾娘子帮我余槐县良多,谭某身无长物,这些布匹若能帮到顾娘子,便是我之幸了,王叔,去将布匹都包起来,送去顾娘子的小院。”
顾月照也不扭呢推辞,“那便多谢谭大人了。”
两人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半点没注意到一旁王管家哀怨的眼神。
“不知谭大人前些日子所买的两万斤粮食可有卖处?”
“实不相瞒,在下已经去信给了同门,过两天许就有信了。”
“大人说的同门可是之坞郡郡守大人?”
“顾娘子聪慧,正是他!”
和顾月照想的一厘不差,县衙果然不会选择零卖那两万斤粮食,他们更倾向寻一个能吃得下所有粮食的大户,一次性脱手。
“城门口用柴换粮食的百姓越发多了起来,大人可忧愁县衙库房越堆越多却卖不出去的柴火?”
谭见青只听了个开头,便知她还有后话,索性不搭腔,只等她后头说些什么。
顾月照果然不在意他回答与否,只管自顾自的说,“我这有些家乡特产,想南下去之坞郡卖,但如今外头混乱,绿林强盗常见,苦于无人相护迟迟不敢动身。我观县衙府兵个个气宇轩昂,不知大人可愿意借我几人使使,一路护送我的长工南下去做买卖?”
还没等谭见青说话,她又补充道,“这当然不能白用了大人的人,若大人有意,在下不才便帮忙解决了城门灾民围困之局如何?”
如今世道不安,为护一方百姓安危,不少衙门都会养府兵,数量不多,也就一百多口人。当然此事朝廷是禁止的,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让明面养兵,便换个其他名头养便是。若不是有这些府兵,乱世之下,就凭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衙役,可没法护城中百姓安全。
谭见青没说同不同意只问道,“不知顾娘子需要几人?”
顾月照伸出两根手指头比了个耶,“不多不多,二十人足以。”
借兵此等大事自然是不能当场答应的,谭见青只道,“顾娘子待我考虑两日再给你答复如何?”
顾月照表示理解,这借兵可不是代表真的带走几个人就了事的,余槐县的府兵护着她的人去之坞郡做生意,这其背后会产生的政治后果,自然值得谭见清考量。
顾月照刚回到小院便见到急匆匆赶来的乌四娘。
“发生了何事?”
乌四娘将宜城征兵之事说了,“宋二叔和一同去的叔伯回来时遇见了强盗劫路,受了伤不宜赶路,便由我来给你说此事。”
乍然得知此消息,顾月照原本不错的心情立马掉在了地上。
她倒是不担心仗打过来,顶头皇帝还在一日,为堵天下悠悠众口,长公主和肃王就不敢真正开战。谭见青肯定比她早得知消息,他都不急,她更不需要急,就是觉得糟心,天灾刚完,人祸又起,真是半刻不让人消停。
“别担心,一时半会打不到咱们这来,你既然来了,便多留两日,待我处理完余槐城之事再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