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是恩是仇
多福愣了愣，顿如醍醐灌顶！
他恍然抚掌，“原来如此！把柄都被他攥住了，以后岂不是要给他伏低做小？我能谢他？不恩将仇报杀了他已是我还有良知了。”
又佩服地看向莫奕寒，“世子原来做的是这般打算！不是施恩，而是离间！小的先前还误会了世子，真是蠢笨如猪！”
莫奕寒没说话，却只看着苏妙青。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她却明白了他的心思！
苏妙青感受到了莫奕寒的目光，微微不自在地侧过身，又对多福道：“定国公拿着这样的把柄，威远侯府不一定会如他所想那般感激他。故而今日救下和嫔，到底是恩是仇，谁也说不准。”
多福连连点头，更加佩服地看自家主子，“世子真厉害！您从前只知斗狗斗蟋蟀找人打架的，没想到侯爷给您的兵书您也真的都记住了。侯爷在天之灵也能放心……”
“话多。”
莫奕寒忽而开口呵斥，“滚下去。”
多福瞧见苏妙青微微掩唇，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嘴快居然揭了世子的短，立马噤声，麻溜地滚了。
莫奕寒无声地清了下嗓子，看向苏妙青，“别听他胡说。”
苏妙青忍笑，点点头，“世子威名，从前也多有耳闻。”
“……”
这茬是揭不过去了。
莫奕寒看她眼角藏不住的笑意，知她今夜是当真高兴。
默了一息后，也轻笑着摇了摇头，“从前荒唐，不知家中辛苦。如今悔之晚矣，只盼还能护住侯府一二。”
苏妙青微微敛了神色，抬眸看他，点头，“世子定能护住侯府。”
她语气轻软，如一丛轻云顺着耳道拂过血脉，最后悬停在他的心尖上，被他怦然的心跳一碰，骤然化作淅淅沥沥的轻雨，浸润在了那棵娇嫩小芽上。
小芽悸动不休地摇摆着鲜艳欲滴的绿叶，贪婪地吸食着雨意里的柔软。
莫奕寒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攥住。
看着苏妙青，轻声道：“此局，借了苏娘子的东风，还学了苏娘子之法。”
苏妙青讶异，抬眸看他。
“先礼后兵。”莫奕寒沙哑的嗓音温和，“定国公并非容易摆布之人。我先送上和嫔，后又捏了他的把柄。”
这与她要挟威远侯夫人倒是有几分相似。
不一味要挟，先许下好处，显示诚意，后让对方知晓自己手里握着的杀手锏，让对方不完全戒备，还会因为先前的好处知晓自己只是为达目的，并非为要挟。
如此一来，事情便能顺利许多。
她点点头，“世子好计。”
莫奕寒笑了笑，又道：“多亏苏娘子。”
苏妙青再次颔首，看了眼院中的滴漏。
莫奕寒无奈，从袖中掏出一个蓝布包裹的物事放在旁边的桌上，道：“时辰不早，我不能在外耽误许久。你今夜好生休息，之后若侯府能得脱身，我再寻机会来看你。”
苏妙青知晓，今日莫奕寒能出来这许久，全是因为侯爷下葬府中混乱，禁军又碍着众人议论不能随意行动的缘故。
之后，若是圣人不松口，武宁侯府必定会被困死。
而莫奕寒，能不能从圣人手中活命，亦是未知。
见他转身要走。
到底心下不忍，上前一步，低声道：“世子，万万当心，性命要紧。”
莫奕寒脚下一顿，转回身，忽而难以自控地朝苏妙青走了一步。
苏妙青立时往后退开。
莫奕寒停下，看着她，缓声道：“我记着你说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定会努力活下去。”
苏妙青没说话，而是抬头，认真地看向莫奕寒。
二人此番，也不知是否会是最后一面。
谋算在人成事在天。
只盼老天爷开眼，别叫忠良如此寒心。
她目送着莫奕寒直到离开，许久都没有动弹。
厨房门口，六郎七娘坐在门槛上，一个端着个小碗，一个抓着个大鸡腿，一起看着站在院子里的苏妙青。
七娘吃得满嘴都是油，拿胳膊肘戳了戳六郎，“你刚刚干嘛那副样子呀？”
六郎扶稳手里的小碗，看着站在夜色里身影茕茕的大姐姐，轻声道：“只要大姐姐开心。”
七娘不懂，歪了歪头，又啃了一口鸡腿。
六郎端起小碗，心里想着，只要大姐姐想要的，他都会去做。哪怕没有什么好玩儿好吃的，他也会努力做个没有烦恼的小孩儿，让大姐姐不担心。
“六郎，七娘。”
院子里，苏妙青终于转身，手里拿着个蓝色布包的物事，走了过来，脸上一片温柔笑意，看到七娘的模样就笑了。
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道：“吃饱了没有？走，我带你们去洗一洗。”
七娘好奇地问：“大姐姐，你手里这是什么呀？”
苏妙青笑了笑，只将那物事塞进袖子里，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偏房。
茶铺后门无人的巷子里。
莫奕寒刚坐进轿子里，就被多福塞了个食盒进来。
他打开一看，居然是他先前在福瑞楼定的菜。
——苏妙青没吃？
眉头一皱，不等问。
外间多福已道，“苏娘子听说您喜欢吃，特意留给您的。刚刚安婆子热好了，您赶紧对付几口，等回府里，您又得挨饿了。”
莫奕寒一滞。
——她看出自己为装病虚弱，自断了饮食？
看着手里的食盒。
分明知晓她不过是感恩之意，可那情意如浓酒止不住地涌上喉头，情意醺人，叫他控制不住的头晕目眩。
片刻后，他拿起旁边的筷子，笑了笑，吃起来。
……
长寿坊的一间早已闭店的小酒馆内。
花朝一把抓住跪在地上满脸是血的人，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那人也受了重伤，几乎是豁出命才逃出来，满脸颓丧地摇头，“小酒死了，孩子也，也被抢走了！”
“不可能！”花朝一把将那人推开，“定国公为何要抢苏家那两个孩子！这没道理！没道理！”
那人趴在地上咳了一口血，忽而想到什么，猛地抬头，“对了花老板！抢走孩子的人当中，有个胡人！”
那人虽蒙了面，可穿了胡服，他绝不可能看错！
“胡人？！”花朝猛地朝他看去，随即眼眶一瞪，“竟真的是张大力！”
脑中电光一闪，随即什么都明白了！
张大力能认识昌伯爵，既然也能勾结同样掌握金吾卫的定国公！
他想一箭三雕，一来抢走苏家两个孩子。二来祸水东引让他以为是迎仙楼动手脚，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三来借官府之手打压他。
他气得浑身哆嗦。
这时，忽然又一人跑进来，站在花朝身边低声道：“不好了，花老板，生死道走了水。”
“！”
花朝猝然抬眼！
还没开口，又一人进来，看到屋里景象愣了下，也来到花朝身边，道：“花老板，官府那边的消息，冯回重伤被捉，如今在定国公手里。”
花朝神色骤变！
难怪冯回至今未出现！竟然被捉了！
“您看……”那人又问。
花朝刚要说话。
“哐啷！”
“何人擅闯……啊！”
外间忽而一声惨叫，很快却又归于安静！
花朝心头一跳，转身便走。
谁知，后门处却无声出现几个蒙面的黑衣人！
他神色一变。
转身，就见正门方向，缓步走进来一人。
面含病气，眉眼皆冷。
若那高岭之雪，望之生寒。
他咳了一声，抬眸，看向花朝。
眼神冰凉。
冷然开口，“花朝，交出苏妙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