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夜壶
连续两天的考试，高某人如有神助，完全不在话下。良哥趁着这两天时间去了香河采购土鸡蛋之类的特产，按照他的说法，第一年跟当地父母官政府打交道，一定要高调，要让所有工作人员都知道有他们这么一号公司存在，所送年货也不能太贵重。因为，高老板会感觉肉疼，这个在前世抠抠搜搜过日子的家伙，这段时间钱花的跟流水一样，他的心也像被人用刀一遍一遍的刮。要不是师父说过这个变态男人值得信赖，自己怕是早和这个家伙拼得死去活来了，还要大嘴巴抽他，满嘴脏话的训斥他，敢情这钱不是你的是吧？
高宏达心里也明白，你当前这个世道，不把官场上的人摆平，自己的事业想做大，压根不可能。况且话已经说出去了，几天前就承诺郑少秋书记，要大力赞助开发区工作人员的员工福利。作为回报，人家郑书记还要以个人名义请他吃饭，而且说是没有其他任何人作陪，这意思已经很明了了，他们要聊一些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事情了。
考完试后的下午，高宏达和良哥一起把一货车的年货拉到开发区办公楼门口，郑少秋书记安排办公室主任亲自来接收，车上装的土鸡蛋，食用油，米面，还有精包装的蔬菜，良哥指挥他从唐山照的小弟们把货物卸完，郑书记就安排所有工作人员来领年货，现场气氛那是相当热烈，良哥那帮小弟们特地穿了红色的马甲，上面烫着硕大的字体:华科建设。这明显是生怕别人看不到，马甲前后都印了字，整的跟监狱囚服一样。
办公室内，郑书记夸赞高宏达这个事做的漂亮，不是开发区缺这点东西，而是他们选择送的东西和送的方式，暂且不论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就是因为无论你怎么说他都不可能被人说成是蓄意收买政府工作人员，说破大天去，只不过是一些土特产慰问品而已，这是老百姓和企业对他们开发区管委会工作的认可。郑书记还降低音调说，这个事情就是要明着告诉开发区里面的这帮坐地户，他郑少秋就是要力挺高宏达的企业在东郊立足。
高洪达向郑书记介绍了身边的良哥，把良哥说成是他的办公室主任，这郑书记丝毫不见外的用手指头点着良哥说:“不用多介绍了，我姐姐在电话里面已经说了，对这位兄弟那是相当赞赏。办事能力非常强。”
高宏达心里暗暗嘀咕:怎么就叫办事能力强了？他办啥事了？不过就是把一个中年妇女给忽悠晕了而已！他哪天要是突然变成你姐夫的话，呵呵呵，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良哥这时候居然也装逼起来了，难掩得意地说:“其实是郑大姐谬赞了，她绝对是女中豪杰，郑老先生真是有福，膝下一双儿女都是人中龙凤！”
郑书记摆摆手说:“咱们兄弟之间，就别说这些拍马屁的话了。实不相瞒，我们姐弟俩能有今天的工作岗位，还都是靠我姐夫的提携，他在中央党校有一个非常要好的同学，是军委一位大员的公子哥，这位大员人家可是九十年代当过一把的。”
当郑书记把那位大员的名字一说出来，良哥的眼里突然放光了，十分崇敬地说:“这位老首长可是我们的偶像，他曾经还是师长的时候在南疆战场率领部队所向披靡，他平时经常亲自指导战士们拼刺刀，传授战斗技巧。郑书记既然有这种关系，希望以后有机会和那位公子攀上交情，真希望可以拜会这位老首长。”
高宏达是明白他的心思的，他的仇家目前正是军界里面的当红人物，只是以他目前的地位，距离接触高层的阶段还有十万八千里。所以，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郑书记打哈哈说:“这个我帮不了你，你得想办法让我姐帮忙！”
良哥适时收起这个话题不再提。
高宏达递上一张购物卡，嘴里说着算是给孩子添身衣服，郑书记没有推脱，直接收下来放进抽屉:“这个我还真得收下了，算是收下你的谢礼了，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已经把你申请用地的事情向上级汇报了，而且已经上会讨论了，我的顶头上司非常支持。预计用不了多久，土地部门的批文估计就可以下来了。”
高宏达激动的站起来握手致谢，郑书记话头一转，接着说:“我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不能在这说！我请你们吃饭，边吃边聊！”
这话让高宏达听来心里咯噔一下，心里琢磨起来，这不好的消息到底是个啥？
郑书记定的饭店是一个农家小院，环境很僻静，他们定的包间是一个很偏僻的角落，保证没有人打扰。点了几个很雅致的小菜，三个人毫无顾忌的喝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当感觉有点上头的时候，郑少秋终于谈到了正事话题:“实不相瞒，这东郊的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官中有匪，匪里面有官。外来投资者压根就不敢涉足这块地方。”
良哥分析说:“其实这也不算一件坏事，越是这样，所存在的市场空白越多！”
郑少秋点点头说:“兄弟所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么好的地理条件，这么好的资源，建成京城的卫星城完全不成问题，你看看现在，依旧还是贫民窟一样。县里头和市里头几个主要领导也曾经商讨过铲除这些黑恶势力以及他们背后的保护伞，你猜怎么着，这帮子黑社会的背景居然可以通天，就连市里的公安部门都不敢轻易动他们，只要一有想法，就会从省里或者更上头打来电话进行干涉，就拿咱们东郊这家最大的粮油企业来说。人家老板居然是某位顶级大佬的干儿子，就是控制全国电力的那位。你说谁敢动他？好在他不从事违法的事，没给我们添麻烦。”
高宏达叹口气说:“难道那个蒋天禄的背景也这么牛？”
郑书记喝口水摇摇头说:“怎么可能？他也配？不过是靠上了市里的几个领导的关系，跟我们不是一个派系。下面就是我要说的正事了，你们必须保证我接下来说的话不会传到第四个人耳朵里！”
两人赶忙点头。
郑主任压低声音把脑袋凑过来神秘兮兮的说:“两派人已经达成默契，下面的势力纷争各凭本事，他们不会从官面上下手干预！但是必须要维持社会的安定。”
高宏达表示不理解，良哥解释说:“上头的意思是，他们不会动用公安系统收拾这帮地痞流氓，我们需要自己凭借实力，甚至非常规手段趟平道路，郑书记，是这个意思吧？”
郑书记没有直接回答，举杯示意大家喝一个。然后一脸正经:“我什么都没说！”
接着三人沉默了一小会儿，郑主任打破沉默:“我可以理解你们，你们希望干干净净的做生意，只是你们还年轻，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想做大生意，没政策支持是不行的。商鞅变法之后，我华夏秉承的原则一直都是政出一门，利出一孔，所以，想挣大钱，必须靠近一扇门，这门很奇怪，干干净净的人进不去。”
高宏达对这种打哑迷似的说话方式很难接受。良哥似乎听明白了:“我好像懂了，没有把柄在自己的靠山手里攥着，是永远得不到信任的，更得不到支持。”
郑书记啥也没说，举起酒杯和两个碰了一个。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通过良哥这么一解释，高宏达也有点明白了:上头希望他们以黑治黑，替自己的派系扫清对方派系的爪牙，作为回报，他们会给自己一点政策优惠。
不等高宏达发话，良哥一拍桌子说:“郑书记请转告你的上头，这个投名状由我闫某人交了！”
郑书记又跟他碰了一杯，郑重的说了一句:“动静不要太大！千万别出人命！”
这顿饭吃得高宏达一脑门子疑问，这些混官场的说话都云山雾罩的，听了让人头疼。面前这两根老油条互相打哑迷一样的对话倒是挺热烈。让自己完全无法插嘴。
这吃饭也能这么累！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
在回去的路上，高宏达把一肚子的疑问抛给良哥:怎么吃个饭还吃出个投名状来。
良哥把车开到潮白河边，这潮白河是京杭运河的最北端，已经荒废了上百年，宽宽的河滩上满是黄沙，斑斑点点的反射着月光，像极了天上的繁星。
良哥下车靠在车门上，自顾自抽出一根烟点上，没着急回答他的提问，很深沉地说:“兄弟，哥哥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手上的案子太大，实不相瞒，我的真名字也不叫闫高良，你也不用纠结，只要记住一点，你对我有恩，相信我不会害你就行。你还年轻，往后还是保持干净就好。”
这话听了很熟悉，高中时候，一个关系特别好的学生混子曾经也这么说过:“别跟着我们瞎混，你有很好的未来，你跟我们玩不起！”所以，真正关系好的坏人，是不希望朋友走上自己的路。
不禁让高宏达十分感动。坐在引擎盖上，伸手要了一根烟点上，沉沉地说:“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但是，我们是兄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干那些脏活，老郑说得对，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没等他说完，就被打断了，良哥有点怒意地说:“别跟我嚼书疙瘩，咱们这次是要被人当成夜壶的，明白不？现在用的上我们，就捧手心里，不需要的时候就会扔床底下。咱们两个人，必须有一个在床地下，一个在阳光下，不然的话，早晚全得栽，我才不会相信这些官老爷们会讲究江湖道义！不要觉得自己拳头硬，手里钱多，其实在镰刀锤子下，连个屁都不算。所以，必须先抱上一个大腿。等有了更粗的腿了，再去抱上。别信那些江湖道义，哄傻子的。”
这话说得高宏达无法反驳。默默地连续抽了好几根烟。最后抛下一句:“干他娘的，就算用钱砸，也把这帮地痞流氓给砸死！”
良哥呵呵一笑说:“其实也不是啥坏事，利益是交换的，咱们替他们打击对方阵营，他们会给我们扔出骨头的，一定很香！”
高宏达破口大骂:“合着他们把我们当狗了？”
良哥不屑地说:“你不满意？还别说，就算是当狗，还有人想当当不上呢！别把自己想的太高尚，这世上，大家都跟狗一样，都在为了一块骨头拼命活着。”
高宏达提出问题:“怎么去狗咬狗？难不成提着大刀上门把蒋天禄直接给剁了？”
良哥再次不屑:“你砍了一个蒋天禄，会有十个蒋天禄跳出来，想一劳永逸，必须明刀明枪的来，让社会的人都知道，咱们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我说过，要想安全，必须足够强大！”
高宏达又问:“你有什么计划？约架？”
良哥这时候都想踢他一脚，还是耐着性子回答:“莽夫！你信不信，你今天约架，明天就全给判了。一定要站在正义合法的角度正当防卫才行，我的计划是引蛇出洞，一举击破。要给上头留个把柄当投名状，也不能给他们一个一下子就能弄死我们的大借口。”
高宏达点头同意:“等审批手续下来，大张旗鼓地搞起来，坐等他们上门，然后，打得他们叫爷！”
良哥十分欣慰地说:“算你开窍了，这个办法简单粗暴最有效！平时也得撩拨一下这条疯狗，免得到时候他不够疯狂！”
两个人大半夜在河边学起了狼嚎，好在周边几公里都没人，不然，真会把人吓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