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忆流年18-阳关三叠

    古山终究还是要离开。书画界本来要是为他的离别开宴饯行，但被他拒绝了。说自己只想悄悄离开，不想以黯然销魂敞开人生之别情。

    其实按照他的行程，早就该离开了。可是他不放心叶子。抛开他的感情不论，就单单是他暴露了叶子的才学，他就该负责善后。卢家从卢苇成人礼后也未采取行动，平静得令人担心。这表明他们并没有怀疑其他的人。

    为了徐丹青的安全，他让她回了北天城。徐丹青有些不情愿，她不相信卢家敢动她。但听古山陈述厉害，说利益驱使之下，利令智昏，丧心病狂，是再正常不过了。况且，这地方在他们势力控制之下，让意外正常发生，还不必负责，也无人敢查。那个意外溺亡的女孩子的案子，现在还搁置着呢。徐丹青只好不舍离开了。

    徐丹青不知道的是，古山在她走之前还另外安排了秦海的妹妹秦浧顶她的名字坐上了去北天城的列车。列车出发后，他又送她去了机场。秦浧警惕心很高，又有古山的嘱咐，路途中小心行事，但在临近北天城的时候，她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就发现行李中多了一件小东西，竟然是定时炸弹！炸弹若爆炸，危及的怕都是无辜之人！秦浧回到北天城，在电话中诉及路上凶险，连古山都悚然。他没想到卢家如此枉顾天下生灵，至此便对卢家丧失了最后的耐心。他没向徐丹青说起，但没瞒着徐大师。徐大师表示，他会介入此事。徐大师名望甚高，求画的大都是各界附庸风雅的人士，不少还是风云人物。古山相信，他有能力让卢家给女儿一个交代。

    可是叶子无家可依，无人可靠，卢家要搞她，怕一点顾忌都没有。古山怕他走后，叶子就暴露在卢家的势力之下。于是他的行程一推再推，一直到了立冬的时候。此时，地理的优势也难阻挡寒流的侵袭，城中一派萧瑟之色。

    古山知道他必须离开了。那一天，他邀请叶子几个人来到他的工作室，嘱咐叶子再低调一些，能忍不能忍都要忍着，尽量别惹卢苇。叶子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她知临别在即，饶是她如何内敛，也不由显出依依之情。看到工作室陈列的古琴，叶子回头，对古山凄凄一笑，“介丘，今日离别，我以古送别琴曲《阳关三叠》相赠，望君犹记相聚之情。曲是旧曲，声声慢送别之乐；词是新词，字字倾长离之情。”

    叶子坐下来，调弦起拔，乐音缭绕前厅。

    “清和节当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霜夜与霜晨，遄行，遄行，长途越岭渡津，往诺系此身。历苦辛，历苦辛，历尽苦辛。望自珍，望自珍。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浮云游子意踌躇，落日西湮。故人情如旻。念君，念君，朗月稀星辰，参商各一垠。事有因，事有因，事有相因。日驰神，日驰神。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芳草遍成茵。旨酒，旨酒，未饮其心已醇。载驰骃，载驰骃，无日言旋辚，今酌几多巡。

    “华亭互问，别宴相询。琴曲久氤氲。藏天浦水隔远滨，怎去托鸿鳞？若比邻，若比邻，海内有相亲。噫，人生在世，徘徊逆旅几多频，皆为行宾。”

    一曲终，众人唏嘘，古山上前拉住叶子的手，动了真情，“灵箢之情，介丘不负。待我之事了，你我聚首，再不别离。水云之间，海天之涯，相伴永久。”

    柳玥在一旁落了泪。不知为什么，她也感与林如枫相处怕也未得长久，离别在即。叶子虽然未对她多说什么，但看今日情形，她也明悟。她想拉林如枫的手，却看到他望着两人怔忡。

    古山见女孩眼中含泪，有些心疼，有心排解她的离愁别绪，“灵箢，记得尚欠介丘私宴一次。”

    叶子一怔，想起枫林中的许诺，“介丘，只要你愿意，我许你随时追讨。”

    “灵箢，我许你一世相欠。”

    两人双手相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席间，古山没再隐瞒，讲了他这次行动的缘由。

    他的家乡名叫桃花源，以山险隔绝尘世。其实就是他父亲选择隐居的地方。

    他小时得了一种怪病，生命危在旦夕。但是，源里的老中医给他配的药，尚缺一味关键的主药。老中医收养的小徒弟荔枝只身入险地采得药回来，但她也被毒蛇咬伤，虽捡了一条命，但毒浸肺腑，损而无可挽回。

    古山的父亲待古山痊愈，就向老中医发誓:若两个孩子有缘，则荔枝为古山之妻，一世不得负。若他们无缘，荔枝必为古山一生之责任。她不嫁，他不得娶。

    古山长大，不想自己的婚姻背负这样的责任。他见荔枝长年为病折磨，有意助她恢复健康和青春。至于其他，他想以后再考虑。老中医说，世上除了穆山雪莲，怕无其他药有此逆天之力。但他感叹，难呐！穆山，为天下绝顶，海拔八千多米，人迹难至。雪莲又长于雪隙，寻而无踪，觅之难采。

    古山不怕难。他这几年都在训练体能，以适应严寒和缺氧。这次他到旧海城，就是想安排下工作室的事情，然后跟随一家登山组织进行为期几个月的密训，为明年的登顶做准备。他现在必须离开，其实是他也接到那个登山组织的催促。

    “灵箢，”古山望着有些纠结的女孩，“我在上大学前就开启了这个计划。当时我并不知道我的真爱在何方，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先摆脱桎梏。穆山之上，不知多少英雄葬身于此，能有雪莲之获，要得天眷顾才成。我也是拿命相搏赌我的人生。也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少年的她对我的救命之情。所以，我也很可能失败，对你也可能爽约。

    “灵箢，假如明年此时，我依然没能前来践约，那么，我很有可能遭遇了不测。雪山圣境，最是无情。圣境之物，机缘难成。灵箢，与你相识一场，我唯愿你偶尔记起，有个你叫他介丘的人曾经来到你身边，就够了。我不希望他打扰到你圆满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