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忆流年06-来去匆匆

    第二天一放学，柳玥就被卢苇拉着去取款，柳玥说她去就行，银行有她的签名留存。可是卢苇坚持要她去。柳玥没法，只好答应。

    学校放学早，叶子写完作业回到宿舍，吃过饭以后，夕阳初斜。她想起她的雪儿还饿着肚子，便想着去哪里弄呢？上午食堂的师傅送了她一些菜叶，雪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学校小憩园的草不能吃了，就去外面。外面最近的就是枫林了。

    想到枫林，就想到了已别几天的古山。叶子的心忽然热了起来，急切地想见到他。可是，他会在吗？

    她抱起雪儿，决定去枫林。虽然她也知道有关枫林的传说。

    说是古时不知何年代，有一对少年男女相知相恋，但为家族所不容，他们相携出逃，被家族人追赶，跑到这座土山的山顶，向天宣誓，愿以死守住爱情。忽然山体裂开，两人相拥被埋以后，裂口又合拢如初。追赶的人到了此外寻而不见，只好返回。原来此处杂草權木丛生，从两人自葬至此，便多了枫树，慢慢延绵成林，几百年不能绝。传说此处枫林乃是二人灵魂所化，夜间至此，枫树下风过处，似有喁喁私语，那是人间真挚情话。

    所以这座山其实就是个大号的墓地。白天来此，这里也比周围温度低个三四度，夜间则更低。当真是夜凉如水枫林处，情话绵绵无绝期。

    建这座学校时，本来计划将枫林圈进校园，还想以此建景观。可是在建设时就频频出事，就更改了方案，在枫林外设了围墙。

    刚开始，夏季时有不少学生贪凉去那里，可去了几次，精神就受了刺激，再不敢去涉足。慢慢，尤其是晚上，那里就成了禁地。

    听说她要去枫林，又是下午，宿舍里的舍友都劝她，现在是秋天了，晚凉始甚，还是不要去了吧！

    可是叶子倒也执着，说那都是传说。再说，就算有些邪，只要不去惊扰他们安息，应该无事。有她的雪儿陪着，她不孤单。

    当然，她没说，她已经去过多次了，最近的一次，还在几天前，她感觉一切正常，也遇到过邪气的事情。

    她离开寝室时，室内的小吟踌躇着跟她解释，要是她去别的地方，她们倒是愿意陪她，可是去枫林，那地方有些瘆人，她们心中有些惧怕，请她谅解。

    叶子笑笑，表示理解。其实，她有心事，也不欲别人跟着。

    叶子一个人来到枫林，寻了一处草茂之处，放开了雪儿。叶子感觉，这边的草天生地长，格外鲜嫩，雪儿也吃得满口留香。

    看雪儿恢复良好，她满心欣慰。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与雪儿相处不会太长，所以很珍惜有它的时光。昨天她见雪儿如此，以为它生命垂危，与她缘灭于此，后来又知雪儿的这次灾祸还是自己造成的，这让她如何原谅自己？幸好，它好了。

    她想着，怎样让雪儿的映像保存得更长久些呢？然后就想到了给雪儿画像。可是她没绘画的工具。

    她并未正式学习画，母亲只教了她弹琴，并未让她学画。她说虽说棋琴书画四项艺术才能是连在一起的，可人的一生时间有限，只通一门就可。女孩子尤其这样。女孩子要学的，还是生活的技能。可是，她知道，母亲是会画的，她对美有异乎寻常的感受力。有时候也技痒，她就用粉笔铅笔画，画了又擦掉撕掉。母亲为什么埋没自己的才华，她至今不是太明白。

    她小时候就经常画。她从小就喜欢小动物，就画它们。她五岁的时候在母亲的办公室等她，忽然感觉想画，灵感充溢脑间。就拿过一张废纸随手画了起来。画好了连她自己都觉惊奇。只见画中一只鹦鹉，虽无色彩配衬，但明暗有度，层次分明，质感强烈。她从未见过鹦鹉，可是画的时候影像好像就印在了脑海一般清晰。

    她聚精竭虑画，并未注意到旁边站了人。她画好后那人拍案叫绝，把她吓了一跳。他原来是学校的美术老师，见惊吓了她，又安慰她。她母亲来到办公室，他就上前，说她有天份，他要收她做弟子。

    母亲却婉拒了。那人还不死心，试图说服母亲，无奈母亲态度坚决，这才作罢。

    不过等她上学时，这位老师私下教过她，让她保持了对作画的兴趣，且向专业化发展。

    她暗地里学画，母亲应该是知道的。她那天叹息，说她心中矛盾，该不该阻止她这方面的缘。担心她太出色，会遭人嫉妒，会让她人生多舛。她不是全懂，但有些是懂的。

    但母亲从未为她准备过做画的工具，她也没要求过。她知道母亲独自抚养她的辛苦，而好的宣纸颜料都价值不菲。她自己，也太大的精力专注于此。自己的爱好有些奢侈，那就等她有能力时自己养吧！不能让母亲再有额外的支出。

    她到这所学校已经一年多了，几乎没怎么画过，不时她也在做画的欲望里煎熬，就随手涂画，然后再撕掉。来时母亲嘱咐过，不要轻易显露才华，一切等她十八岁一家人团圆再说。

    她琴弹不得，画也画不得，当真有些难熬。不过，有一次她撕得不彻底，被卢苇看到过，卢苇还从仅有的两个手写字猜出作者是她，还向她求证过。她没否认，只说是随手画的，幼稚得很。卢苇也没再问。

    如今，她画雪儿的欲望很强烈，她想借用古山做画的材料和工具。当然，其实心中也着实想见到他。

    可是现在，雪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它在草丛间跳跃，惊起夕阳最美的光华，和草地寒露的飞溅，光华于寒露中晶莹，寒露于光华中晕染，偶而坠落的枫叶穿过画面，一切如梦似幻。

    叶子怔忡着那份美丽与温馨，又叹息着美丽与温馨转眼之逝，最后只剩下无尽的失落。

    她等待的人没有来，她有些失望。但是，只是失望而已。邂逅，只因为不能强求而美丽。现在，她心境有些失常了。她决心不再等。这个地方是一对有情人殉葬之地，也许就是有些邪，她到这边，那份见他的愿望更加强烈了些。那份强烈，甚至扭曲了她到这里的初衷。可是，她不要被这愿望俘虏，她要挣脱它，做回自由的自己。

    她抱起雪儿，转身就欲走。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叶子何故来去匆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