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坦坦荡荡
百花宴匆匆结束，但今年的百花宴却比往常热闹许多。
以往这些才子才女们在百花宴上的表现，都会渐渐流传出去。
今年传响出去的，却都是温迎的名字。
继飞鸿居开业之后，温迎的名声再次传响京城。
此前人们还能说她莽撞退亲，以后婚事难寻，更有飞鸿居的东家身份在身，多多少少有人酸她是商女。
武将世家大家闺秀，沦为酒楼老板，暗中不知道有多人鄙夷。
可此次百花宴，却有三位世家男子，不顾世家礼仪，当众求娶温迎。
穆家穆二少、武昌王世子、崔氏崔临。
这哪一个拿出去都是响赫一方的世家贵公子，如今却都青睐温家温迎。
京城更多人好奇起温迎起来，关于温迎的传言也越来越多。
传到最后，温迎竟成了京城第一美人。
除了美貌，他们想不出温迎有什么，能让这位世家子求娶。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因为陛下莅临，百花宴提前结束，关于温迎的一场“求娶之争”，也被陈最压了下来。
各家坐上了马车，纷纷赶回去。
温迎和陈最正要上马车，温迎眼角余光看到了和锦安段逍他们在一起的崔临。
她顿了顿，对陈最说：“哥哥你先回去，我有些事要处理一下。”
陈最眯起眼，但他克制住了内心的怒气，直接上了马车。
温迎等到马车旁，锦安他们走了过来。
温迎道：“郡主，世子还有崔大人，待会有没有空，我们去飞鸿局一趟，有些账目需要我们在一起盘一盘。”
锦安和段逍对视一眼，立马明白温迎的意思。
“好。”锦安点了点头。
温迎回到马车上，让马车驶离皇家别院，向着飞鸿局的方向赶去。
等他们回京，再赶往飞鸿局已经暮上四合，京中各处已经点起了灯。
温迎先赶回飞鸿居，她点了壶茶，又点了壶酒，没一会儿锦安他们就陆陆续续回来了。
段逍正要坐下，锦安一脚踢开了他屁股下的板凳。
“段世子，本郡主记得对面花舫里有你的一个老相好，据说长得很漂亮，不若带本郡主去瞧瞧。”
段逍一言难尽：“你一个女儿家去看什么歌女？”
“段世子别废话了。”锦安一把提住段逍的后颈，将人往外拖去。
段逍忙将一壶酒抱进怀里，才顺应着被锦安拖出了屋子。
“崔大人。”
崔临一直在失神，温迎只好叫醒他。
崔临回头看她，“温姑娘。”
“崔大人，你我本是朋友，你又是温嘉的夫子，有些事情我希望能说清楚。”
“今日百花宴上的事，崔大人的话我认真想过。但温迎对崔大人一直是朋友之间的相惜相敬，温迎感谢崔大人的几次出手相助，但若要我因此欺瞒崔大人，温迎做不到。”
崔临苦笑一声。
温迎坦坦荡荡，甚至为了解决他们之间以后的顾虑，选择在第一时间说清楚这件事。
崔临很失落，但却没有意外。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明白温迎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感，而他今日会当众求娶，一来是为了给温迎解围，二来是想自私地给自己争取一次。
他从小到大，无数次为了家族的威望和声誉，而放弃自己的想法。
喜欢上温迎是他第一次叛离了家族的期望。
与其说他无法得到温迎的心意，更不如说，他的第一次叛离失败了。
“温姑娘。”崔临站了起来，冲温迎长长一揖。“崔某唐突，冒犯了温姑娘，这是崔某的不是。因崔某的事让温姑娘生出烦忧，也是崔某的不是。”
“崔某在此发誓，从此之后，不会再抱有……那样的心思，温姑娘请放心。”
“崔大人不用客气。”温迎笑道，“能成为崔大人的朋友一直是温迎的荣幸，温迎只是想我们一直是朋友。”
崔临笑了出来，压住了心里的失落和酸涩的难过，他道：“温姑娘当我是朋友，我以后也会当温姑娘是朋友。”
崔临说完，温迎松了一口气。
她和崔临同是飞鸿居的东家，崔临还是温嘉的夫子，若是两人不坦诚说开，以后的事情也不好办了。
就在这时雅间的窗户忽然被推开了，段逍一声尖叫。
“郡主！你干什么？！”
温迎看向窗外，原来锦安和段逍一直在窗外偷听。
锦安丝毫没有偷听的自觉，她双手抱臂，笑道：“你们两个真有意思，客气话说不完一样，你们累不累？”
崔临无奈：“郡主，非礼勿听才是君子所为。”
锦安道：“我是小女子，没有你们君子的风范。”
崔临道：“崔某以为就算郡主不是个君子，最起码是个有义气的人，偷听朋友讲话，可不地道。”
锦安嗤了一声：“崔遇之怎么你对我说话，三句中两句都没什么好话。你对温迎，怎么就那么客气？”
段逍不怀好意地说：“郡主是郡主，温迎是温迎。就算在我心里也是不一样的。”
“哦，哪里不一样？”锦安看向段逍。
段逍说：“温迎温柔贤淑，郡主么……”
锦安指着温迎：“你确定她温柔贤淑？”
段逍被堵住了，他实在没法昧着良心，再说一遍这样的伪心话。
“呵。”锦安冷笑，一脚往段逍身上踹去。
段逍忙闪身避开，锦安气恼，追着他打闹起来。
被这两人一顿插科打诨，温迎和崔临之间的气氛和缓了下来。
温迎喝着茶，崔临倒是自己倒起酒喝了起来。
崔临说：“温姑娘，今日穆家虽然没有得逞，但温姑娘的婚事早晚会成为一个靶子，温姑娘要多加小心。”
“嗯，我明白。”温迎点了点头。
百花宴上看似她的婚事一时推拒了，但鉴于她如今的名声，或有越来越多的人盯着她。
二皇子一党、太子一党、或者其他势力的人。
越是站在风头浪尖，温迎越是冷静。
既然别人都想拿她的婚事做筏子，那同样她也可以利用她自己的婚事，达成自己的目的。
温迎一壶茶没喝完，崔临竟然将两壶酒喝完了。
他喝的快，酒意熏上了脸颊。
他忽然站了起来，冲温迎一抱拳。
“温姑娘，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要离开京城返回河东。飞鸿居的事就麻烦温姑娘了，还有小嘉那边，我也会交代好。”
他神情洒脱了许多，借着酒意上头他说：“等崔某从河东回来，我希望和温姑娘还是朋友。”
“自然。”温迎举起杯子，“祝崔大人一路顺风。”
崔临离开后，温迎也起身准备离开。
但她还没出门，廖潮就匆匆过来了。
她见廖潮脸色难看，温迎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出什么事了？”
“主子，齐老将军败了。”廖潮说。
温迎脸色微沉，虽然是早有预料的事，但她心中还是惊了一下。
老将军兵败代表着永王的人马，比他们料想的还要强壮。而且老将军兵败，齐家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廖潮说：“老将军的尸首没能收敛回来，被永王的人劫掠去了。”
温迎寒声说：“永王不怕天下人戳他脊梁骨吗？！齐老将军怎么都算他一个师父！他对自己的师父尚这么残忍，还怎么收拢天下民心？！”
老将军是祖母的亲兄弟，若是祖母知道这个消息，只怕祖母会悲伤难抑。
廖潮神色复杂地说：“永王并不是要对老将军的尸首做些什么，永王他说……要给老将军办场丧礼。”
温迎惊讶地睁大了眼，随后明白过来了，心绪也越发沉重。
永王是要借此收拢天下民心，彰显他的君王之道。
他想告诉天下人，他与老将军虽立场不同，但他敬重老将军的为人，更感激当初老将军教他一场。
如今兵甲相见，实属无奈。
永王表现的越伤心，越无奈，反而让天下人更信任他。
温迎道：“我得回去一趟，齐老将军的尸首在永王手上，齐家如今更进退不得了。”
“主子。”廖潮叫住了温迎。“还有一件事，我们派到西南的三支商队，全部失去了联系。”
“什么时候的事？”
前段时间温迎让廖潮将这些人，全部从西南撤出来。大燕西南边如今被永王把控着，所有进出的商队，都存在着风险。
温迎不想将人都折在里面，所以在永王兵变时就让廖潮撤人了。
“大概半个多月了。”
廖潮咬了咬牙，忽然双膝扑咚一声跪了下来。
温迎顿了顿：“你这是做什么？”
“属下……违背了主子的命令，才致使这些人折在了西南。”
温迎问：“你让他们去做什么了？”
廖潮额头磕在地上，双肩伏地。“属下让他们去帮属下调查……调查廖家庄当年被灭门一事！”
温迎拧起眉：“廖家庄？不是在岭南吗？又怎么会跟西南扯上关系了？”
廖潮的眼眶发红，声音更加发哑。“三个月前，属下发现当年屠杀我廖家庄全庄的人，出现在了西南永王的地盘。属下便让商队的人，一路追踪着消息去了西南。”
温迎记得当初陈最替她调查过廖潮，廖潮原是江湖中人，却在年少时被江湖仇敌灭门。廖家庄三百多口人，最后只有他侥幸活了下来。
“你记得杀你廖家庄的那人长什么样子？”
“记得！”廖潮点头，红通通的眼瞳颤动。
他何止记得，哪怕那人如今化成灰了，他也记得。
十三年前廖家庄一夜之间，被一伙黑衣人屠杀。大火烧毁了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烧毁了面目全非的三百多具尸体。
他待在地窖中透过缝隙，死死看着那个手上有月牙疤痕的男子。
任由烟熏浸入地窖中，熏哑了他的嗓子，他也没有出声。
时隔这么多年，这次商队的人在西南碰到一个同样手背上有月牙疤痕的人，廖潮怎么肯放弃这条线索，他当然要追着这人查下去。
当年到底是谁杀了他们廖家庄满门，他们廖家庄到底是得罪了谁？
廖潮说完，一咬牙又说：“主子，属下，属下想去西南一趟。”
温迎没出声，手指敲了敲桌面。
“时隔十三年，这人忽然出现在永王的地盘。廖潮你可想过这背后，若牵扯到了朝中人……”
“属下明白。”廖潮道，“但属下要一个真相，属下一直不明白廖家庄得罪了谁？他们对我们廖家庄下这么狠的手，是为了什么？”
“这一切属下都要知道，请主子应允。”
温迎道：“你要查找杀人凶手，我不会阻拦你。但如今西南在永王的掌控中，你要多加小心。”
“是，属下明白。”
“起来吧。”温迎道，“多带些盘缠，另外如果没出错的话，齐家的人马上会奔赴西南战场。如果你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可以联系齐家的人。”
“是。”廖潮喉咙哽咽，“多谢主子。”
他很感激温迎让他亲自去查当年的案子，因为如今西南的局势一触即发。杀他们廖家庄的凶手忽然出现在了西南，不得不让人多想。
若他真的查出什么，或者牵扯到什么重大秘密。他收不了场的话，会连累到温迎。
但温迎依旧让他去了。
廖潮张了张唇，还想说什么，温迎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温迎同意廖潮去西南，是因为她是、明白廖潮心中的仇恨，如果换成是她，如此血海深仇，哪怕追到天涯海角，她也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更何况如今温迎对廖潮早已不是一开始的利用了，而是当作可信任的朋友。
温迎从飞鸿居出来，还在想着齐家的事。
齐家老太爷的尸首如今在永王手中，这不管对大燕，还是齐家来说都是一个耻辱。
齐家为国为私，这一场仗他们都是要打的。
温迎只是担心祖母，早年祖母失去了温父，已经让她受了一次打击。如今齐老将军又没了，温迎担心祖母的身体能不能承受的住。
温迎出了飞鸿居，正撞到锦安和段逍，这两人也准备回去了。
温迎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就上了马车，锦安和段逍也分开离开了。
锦安的马车没行驶一会儿，忽然马车紧急停住了。
“怎么了？”打盹的锦安睁开了眼。
马车外的车夫迟疑地说：“好像是崔大人，崔大人躺在路上，挡住了我们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