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构树
小圈小小年纪就表现出如此的无所畏惧的气概,令秦树保心里很是佩服,心说小圈有种,男人就应该这样,有血气,有虎胆。想当年我秦树保和我的战友在朝鲜战场上,就是靠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才把美国佬赶回三八线,迫使他们在停战书上签字,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如果我们都是一群胆小鬼,畏畏缩缩不敢与强敌一拼高下,那么我们国家还能有现在的和平环境吗?答案是否定的。但他也被小圈气得不轻,秦树保知道,推掉人家祖坟帽子,形同掘了人家祖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怪人家大为光火,要求教训你。秦树保想,我不能总是护着小圈,必要时须给他点颜色,不然让他野蛮生长,必成祸害。秦树保想到这里,叫小圈跪下,给众人磕头赔礼,争取宽大处理。小圈把脖子一梗,小腰板拔得笔直,大义凛然,视死如归,一副不服不忿的神情。秦树保从后面照准小圈的腿弯子就是一脚,把小圈踢跪在地,叫大军爹昌兵过来按住他,自己回屋去了。等秦树保从屋里出来时,手里端着一杆乌黑的猎枪,猎枪长长的枪管瞄向小圈的头。昌兵见此情景赶紧松开了小圈,说秦树保你留神点,这玩意要是走火了,可不得了,我们都在你的枪口射程之下。秦树保闭着一只不需要刻意闭着的眼睛,睁着的那只眼睛闪闪发光,有一种兴奋的气场,从眼睛里喷发出来,这是他久经沙场而形成的一种特有的气质,只要他摸到枪,那种军人的气息便会立刻散发出来,包围了他,使他的周身像罩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硝烟,他在硝烟弥漫中焕发出了昔日的风采。秦树保慢慢地逼近小圈,他捧枪的姿势一直保持着恒定的状态,只有他的双腿在往前移动,身体的其它部位纹丝不动,军人的本色在此时此刻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大家都被秦树保良好的军人素养惊呆了,都知道秦树保上过战场,但谁也没见过他和枪融合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只见过秦树保握着锄头把子在田里劳作时的场面,今天一看,秦树保不愧是人民英雄,他跟人讲的打仗的故事不是杜撰出来的,他是名至实归,货真价实的退伍兵。秦树保回到家来以后,耳边没有了隆隆的枪炮声,手里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枪支,生命一下子黯淡无光起来,心里空虚的能塞进一头牛犊。于是秦树保找到乡里手艺最好的铁匠,为他定制了一支猎枪。铁匠虽然技术精湛,但平时只打造个锄头镰刀,钉耙铁掀犁等等农具,没造过枪。秦树保跑到县里机械厂,想法子弄出来一根纯钢管,又利用铁匠铺加工了其它部件,自己组装了一支猎枪。秦树保扛着枪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只野兔从面前横穿而过,一眨眼钻进路边的庄稼地,便操枪在手,朝着小麦穗晃动的地方嘭的一枪,野兔毙命。秦树保放过这一枪以后,就再也没有放第二枪,他把猎枪用破布包扎后束之高阁,挂在卧室的山墙上。小圈看到墙上挂着一个长长的裹着布的东西,好奇地问过秦树保那是什么东西,秦树保说那是一把锄子,就是锄地用的那个锄子,你想要的话我取给你,下地帮我干活。小圈听说是锄子,失了兴趣,就不再关注了。
秦树保把枪口顶在小圈的脑袋上说,小圈,我本来不想要你的命,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就是一个惹祸的蒲包,不打死你,庄上永远得不到安宁,小圈你可别怪我无情了。说着就准备扣动扳机。在场的人都吓坏了,二麻挤过来,二麻急得五官都挪移了,脸上的麻点一个劲抖动。二麻说,树保兄弟,我们都佩服你是一个了不起的战斗英雄,但是小圈不是美国鬼子,不能对着他开枪,你消消火,千万别走火了。小圈是你的义子不错,但小圈是我许二麻第一个发现的,你要枪毙他,得经过我的首肯,不然你没权处决这个孩子。许二麻的话像一盆水浇在干土块上,秦树保的手松开了扳机,手指从扳机上抽了回来。许二麻趁机卸了秦树保的枪,秦树保也没有做无谓的的反抗,乖乖地让二麻缴了械。
秦树保对小圈说,明天送你去读书。众人无奈,只得散了。
秦树保真的就把小圈送去村小学了,此时小圈正好十二岁,开始读一年级。
夏天来临了。逐渐攀升的气温使人浑身不自在,却绿了芭蕉,绿了树。秦树保家门口路边的那一棵高大的构树,变得枝繁叶茂,像一把巨大的绿伞遮蔽在路的上方,即使是中午太阳,也休想把它的光芒穿透繁密的树叶射向地面。构树的主干立在路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它上面主要的分枝都歪向路的一侧生长,覆盖了整个路面不算,还把枝桠横向伸到了路的另一侧,枝条都垂到了路那边的菜园里去了。小圈非常喜欢这棵构树,这是他的乐园,没事的时候他就爬到树上,把并列在一起的几根横枝当作床铺,躺在上面乘凉,看头顶上被阳光照得又亮又绿的树叶,数着透明的绿叶里的筋络,一道,两道,像人手掌心的纹路,挺有趣。突然小圈感到尿急,便在树上解决,温热的尿打在树叶上哗哗作响,被一片片叶子分散开,变成了滴滴答答的雨滴落下。有人从树下经过,被尿砸中,他们万想不到树上有人撒尿,还以为是树叶分泌出的汁液滴落下来,正巧被他赶上了。
这一回,小圈没那么幸运。小圈放学回到家不先写字,而是爬上树上躺一会,然后故技重演,在树上上了厕所。他的尿淅淅沥沥洒在张寡妇的头上。张寡妇开始时也没在意从天而降的水滴到底是什么性质的水滴,等走过了构树底,回头看了一眼,树上还在往下滴水,张寡妇抬头看看天,晴空万里,骄阳不遗余力地喷下的火,使地上被烤得滚热的温度还未退尽。张寡妇倒回来站到树底下,仰起头观瞧,一滴水正落在唇上,张寡妇用舌头舔进嘴里一品,不对味。张寡妇眯起眼睛仔细看,层层树叶的后面,似乎有人的衣服出现,也就是说应该有人在树上。
张寡妇喊了一声,树上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