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盲人街
县里比沈家沟热闹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叶兰亭总是听爷爷说，但从来没亲眼见过这个年代的大集，有些好奇。黄大爷听她说要去买东西，来的时候都没想过来县里，就算想买东西，镇上的供销社有熟人是可以赊票的。叶兰亭倒是想着买东西，可惜她这个月的票早就用光了，更何况她这趟的目的地也不是供销社、糖果厂这些需要票的地方。黄大爷还以为是自己无意中一句感叹浇灭了她的激情，“今天咱们来的不是时候，县城逢五才有集。”
心里有些愧疚，又过了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什么，“东门那边有条盲人街，你要是想买东西可以去那边看看。”
盲人一条街是目前为止，岐县唯一一个且比较集中，能公开进行私人买卖的地方。如名字一般，这里条街上的卖家大都是盲人，只有零星几个丧失劳动力的老人获批在这里做生意。叶兰亭兴致勃勃的问着那条街的情况，林秋声不好打断他们，一时又拿不准他这妹妹肚子里买的什么药，只能捅捅离他最近的沈旭初，“她又有什么幺蛾子？”
叶兰亭余光瞥见他的小动作，“你老粘着他干嘛，有什么事不能直接问我吗？我是你妹还是他是你妹？”
“他会告诉我实话，你只会挤兑我，要是可以选我当然选他当我妹！”
平白被换了性别的‘沈妹妹’：？？叶兰亭没那闲工夫跟他耍嘴皮子，转头在牛车里翻翻找找，没一会儿脚边就放了好几个布袋子。沈旭初在她翻东西的时候就走到路边一家裁缝铺。这家老板是个‘独眼龙’。沈旭初和他说了半天，说完还抬手一指不远处的叶兰亭，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拄着拐杖朝屋内走去。这时候叶兰亭和林秋声才注意到，这人不仅少了一只眼睛，右腿和右手都是残疾。沈旭初冲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进过去。林秋声拎了其中几包比较重一点的东西，但有一包看起来轻不了，叶兰亭死活不让他拿，却放心递给迎面过来的沈旭初。“叶兰亭！你过分了啊，你哥和你相处了十几年，在你心里居然还不如一个刚认识半年多的男人值得相信。”
“信信信，你没看我把这些东西都给你了吗？你手里这些东西值不少这个。”
叶兰亭拇指和食指搓了两下，做出数钞票的姿势。“你？”
看了眼周围的人，他们眼盲耳朵灵着呢，林秋声把手里的东西全换到右手，左手扯着叶兰亭的胳膊进了刚才那个人的铺子。“家里缺你吃还是短你穿了，你要挣这些要命钱。”
“哥，家里没短我吃穿，但我也不能只顾自己吧，沈家沟百来户人家都还穷着呢。”
“你呀你，想想你爸妈吧。”
林秋声看到沈家沟的贫穷不是不想帮忙，但也不至于冒这么大风险，他现在是真看不懂叶兰亭，以前没觉得她这么大公无私啊。黄大爷说不了话，但也许是老天爷为了弥补他的残缺，他的听力和盲人差不了多少。尽管他站的有些远，但叶兰亭和林秋声的对话，还是听了个完整。他是真的小看这个小丫头了，没准儿沈家沟真能跟着她摘掉穷窝窝这个称呼，丽娃子也能过上好日子。想通这些，黄大爷好像豁然开朗，暗暗做下决定，满脸开心的坐在铺子里的板凳上。心里想的是：年轻人就在前边可劲的干，天塌了有老头子给你们顶着。……黄大爷在铺子里乘凉，叶兰亭三人被刚才的‘独眼龙’带进了后院。站在里屋门边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有些微胖的妇人，手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儿。见叶兰亭他们进来也不像电视里那些做这行的那些人，或谄媚或高傲的样子。面色平静，偶尔抬起头瞥一眼来人，更多的时候是摇晃着小孩逗弄。叶兰亭看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又怕坏了什么规矩，只能站在那边等妇人说话。好在妇人也没让他们等多久。“你们是想要，还是出手。”
“出。”
叶兰亭指着那几个布袋子，“你可以打开看看。”
妇人把孩子递给身后的男人，低声说了两句话像是在安抚他，在看到男人点头后才放心走出来。叶兰亭这次带的东西种类很多，但每样的数量都很少。她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挣钱，一是为了找地方和人，二是打听好这里缺什么。妇人看了两三眼，有些失望，对叶兰亭也就没那么热情。随手扒拉了一下，“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也就鸡蛋能卖点钱，其他的野菜岐县周围几个村里也都有。”
林秋声满脸震惊，她不是说这些东西能卖好些钱吗？结果到头来人家根本看不上？叶兰亭看起来没他那么悲观，像个地主家的傻闺女，笑嘻嘻的跟妇人搭话。“姐，你看你需要什么，我这边再提供，供需一致，才好做生意嘛。”
妇人被她这套言论绕的一愣一愣的，但很快还是回过神，“少半边，你去铺子盯着，正常卖东西，有人要找我就说我不在。”
等那人出去后妇人才带着叶兰亭他们进左手边的屋子。“妹儿，你这意思是想长期合作？”
“对啊，吃穿住行，哪一类的你想要我就有办法搞。”
对方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叶兰亭看起来太年轻，很难让人信服她有渠道、有手段，“自行车，缝纫机都行？”
叶兰亭比了个‘ok’的手势，突然反应过来在场的人应该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果然。妇人好奇的等着她的答案。“都可以。”
“那这样，姐这里有人要一辆自行车，你多久能弄来。”
叶兰亭心里盘算一下，“最多一个半月。”
“行，东西到了，甭管那人要不要，姐给你30块辛苦钱。”
先不说要怎么去搞自行车，一辆车150块，妇人敢给叶兰亭30块辛苦费就很让林秋声震惊。他爸妈在省里当干部，一个人的工资满打满算一个月也就一百二十块，叶兰亭这一下就挣了四分之一。这生意家里完全可以帮忙啊。但转念一想被发现的后果，林秋声忍不住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