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讨口饭吃
这时候天还黑黢黢的，叶兰亭手里拿着手电筒，山路坑坑洼洼的，手电的光随着车子的起伏晃来晃去。司机今天跟她说有人搭便车，她也没问是谁，直接同意了，临近接人的地方还特意帮师傅找人，谁承想居然是这两人。叶兰亭他们这一批知来报道的时候，张秀莲刚好回娘家，回来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怀孕，常常以身子不舒服为借口，在家里带孩子做饭。是以张秀莲对叶兰亭的长相不是很熟悉，看师傅停了车，也不扭捏，三两下爬上车，冲师傅打了声招呼，便和叶兰亭搭话，“妹子一个人去哪儿啊。”
“县里。”
叶兰亭毫不在乎，笑嘻嘻的搭着腔。“县里有亲戚吧，真好……我就在沈家沟和前村，镇里都没去过几次。”
徐琴扯了扯她的袖子，不停的朝她使眼色，可惜她们爬上车后叶兰亭就关掉了手电筒，这天黑的啥也看不着。“没，去县里办点事。”
“一看你就是有大本事的，能去县里办事的都是这个。”
张秀莲伸出右手比了个大拇指。徐琴接着薅了张秀莲好几下都没得到回应，生气的不再搭理她，看她自己怎么转圈丢人。张秀莲听出来这人的口音和这边的人不一样，听起来就比他们说话洋气，要是能搞好关系，以后再往这条路上跑，万一能有个啥好事呢。小时候她奶就一直教她，对于这种比你厉害的人一定要铆足劲去结交，保不齐以后就靠着其中一个人发迹了。她奶以前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眼界不知道比徐琴这个村妇高了多少。当初要不是她一直好着的那个男人跟个贱货跑了，她也不至于嫁到沈家沟这穷沟沟里头。车子离开沈家沟后一直在一片黑暗中行驶，只有车头昏暗的灯光打在崎岖的山路上。好不容易经过牛儿村的时候，才透过民房的大门露出点点光亮打在车上。徐琴心想这下大儿媳总该看清楚是谁了吧，没想到张秀莲跟瞎了眼一样，一直跟人家唠嗑。她们俩和师傅唠的热闹，只有徐琴一个人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队里，车还没熄火，徐琴忙不迭的跳下车。同车的几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徐大嫂这是咋了？这么着急。”
徐琴没吭气，手电筒扔给张秀莲，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朝队长家走去。他们到的时候正赶上队长家吃早饭。厨房里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女人探出头，一行四人她只对司机比较熟悉，笑着点点头。依旧热情的招呼着他们，“你们找老赵吧，他在喂鸡，等下就来，先进屋坐会儿。”
叶兰亭和司机也笑着应声，一起坐在堂屋门口那条长凳上。张秀莲下车的时候看清了和她一直聊天的人是谁，拉长个脸队长媳妇招呼她也不说话，一双眼睛直往人家手里端的东西看。她的眼神太过明显，队长媳妇干笑了两声，“妹儿饿了吧，给你盛点。”
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一般这种招呼就是句客套话，没几个人会当真。张秀莲可管不了这么多，今早沈红霞做的饭没她喜欢的，好难得赶上人家吃饭，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她的宝贝儿子，接过对方手里的碗大口大口的吃着。没几分钟，赵队长从院子那边走过来，他这两年眼神不太好，加上天还没完全亮，只模糊的看着堂屋门口有几个人影，“来客人啦，都坐都坐。”
话音刚落，一个瘦小的男孩儿跑过来抱着他，声音里带着急切的哭腔，“爷爷，这人不要脸，刚刚吃了我们好多面，还挑了盐菜在碗头。”
小孩子的话让几个人面露尴尬，张秀莲瞪大眼睛赶紧朝嘴里塞了两口。何家吃不上精米精面，更别提煮面的时候放点猪油，骂都挨了必须要吃完。赵队长愣了一下，弯腰抱起小孙子，碰了碰他的额头，“没得事，爷爷一顿饭不吃饿不到。”
“饿！不容易吃顿面，饿！”
小孩儿关心自己爷爷，但又刚学会说话，说的不是很顺溜，急得直掉眼泪。徐琴也顶看不上她大儿媳这做派，像是家里短她粮食了一样，但这面也吃了，她不可能掏票，只能继续装聋作哑。赵队长抱着孙子去厨房里拿了个玉米馍馍啃起来，“你们找我有啥子事？”
叶兰亭一直在憋笑，平白被人抢了难得的精粮，没发火已经是难得，“我来是想让您一起去县里一趟。”
赵队长刚喝了一口水，被她这话吓得呛到直咳嗽，好半天才平复过来，忍不住打量眼前的女孩，“你就是、就是那个……”“叶兰亭。”
“嗨呀，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就是我前两天跟你们提过的叶知青！”
小孙子不明白大人们在打什么哑谜，嘴里嘟嘟囔囔，“知青也不能上人家屋头吃人家的粮。”
赵队长呵了一声，示意自己媳妇把孩子抱出去。徐琴还没看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准备好撒泼的词也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赵队长一句话打懵了。“叶知青这是带我去县里拉那些书？”
叶兰亭不说话，笑眯眯的点着头。一想到那天听到的内容，赵队长也顾不上说普通话，夹杂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娃儿你托你们村长带的话都是真嘞？”
“如假包换。”
“走。现在就走。”
赵队长顺手拿起挂在门上的衣服，嘴里的馍都顾不上嚼完，激动的就朝门外走。“你们干啥呢？我这边的事还没解决你们跑哪儿去。”
张秀莲刚吃饱，嘴还没擦干净，用油乎乎的手就去拉叶兰亭。碍着她是孕妇，叶兰亭只好任由她拉着。赵队长急得不行，但看叶兰亭的样子，这事还非得现在解决不可，只好耐着性子问徐琴婆媳：“何家的你们这是……”“我们找队长来讨口饭吃。”
张秀莲梗着脖子说道，她才不管这叶兰亭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她就是皇帝也不能不让百姓吃饭。“对，讨口饭吃！”
赵队长的媳妇抱着小孙子没走多远，小孩儿耳朵尖，听见她们的话瞬间尖叫起来，“还要好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