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鬼迷心窍
“当我们通过传送阵来到唐家之后，便有了一个强烈且大胆的念头，我觉得，眼前这一切，说不定都是假的，所以我刚刚去了书局，如果这只是个由人为构建的幻境，那么其中的认知必定与现实还是有些微的差距的，果然，这个幻境中的书本，除了我曾经看过的，其他的基本都是白纸，就仿佛是一个没有被构架完整的圈子，这一刻我站在书架前，却像是站在圈的边缘，窥见了圈外的空白。”
“所以我就买想，这个幻境或许就是由你我二人的认知所构建出来的，我见过传送阵，读过那些书，它们便都存在，可我印象中并没有唐家，也就是说，唐家是你想看到的，对吗？”
“晏青兰？”
“不对，或许我应该叫你……”
“唐卫瑛唐大小姐……”
少年的声音不温不火，极为平静，像是在复读着书本上的内容。
晏青兰却觉得一股凉意从头到脚将她浸透，她踉跄几步退后，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与萧宸相望。
忽然，她冷笑道:“你以为猜到了，就能出去吗？”
萧宸摇头:“出不去的不是我，而是你。”
说完，他又微微蹙眉，唐家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唐卫瑛想要在幻境中构造出这样的一幅场景？
“呵…”晏青兰，确切说应该是唐卫瑛，冷笑一声，“你在书局里，可曾看到一本名为《神仙传》的书？”
萧宸点头，因为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与李八百有关，他特地看了很多关于记载前朝仙闻神迹的传记，神仙传就在列。
“李八百，蜀人也，莫知其名。历世见之，时人计其年八百岁，因以为号。或隐山林，或出市廛。知汉中唐公昉有志，不遇明师，欲教授之。乃先往试之，为作客佣赁者，公昉不知也……”
唐卫瑛神情悲戚道:“唐公昉，便是我父亲。”
萧宸回忆了一遍书中结局，接口道:“你爹服药飞升，不应该是好事吗？”
这句话仿佛勾起了唐卫瑛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她忍不住咬牙切齿:“可那仙丹，我爹根本就没有服用。”
萧宸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先前在唐家宅院中看到的阜越庭那张脸，倒吸一口冷气，脱口而出:“难道被他给吃了？”
“世人都说这是一段佳话，可当时我爹没能服用仙丹，再加上身受重伤导致根基受损，终身都只能在炼气期徘徊，最终郁郁而终，我娘也不忍独活，殉情而去。”
“那你……”
“我？我做了李阿的妾，他说可以为我治疗顽疾，这一治，就花了整整十年，十年间，阜越庭早就不知逃到何处去了？”
“我没有灵根，修不了所谓的仙，尽管李阿一直在用灵丹妙药为我续命，可我还是死在了爹娘去世后一年的初冬，李阿将我葬在这里，为我守灵三年，三年后，他接了一道传音，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两百多年了，我一直在等他，他从未回来过。”
唐卫瑛的声音越说越嘶哑，到最后的如泣如诉。
实话实说，萧宸并非没有动容，可到底是两百年前的事，他未知全貌，也不打算置评。
唐卫瑛忽然一改悲戚的神色，望着萧宸道:“在这里，所求皆如愿，所想皆实现，外面的一辈子苦中作乐，在这里你同样能活一辈子，却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唯独没有人间疾苦。”
“你还要出去吗？”
萧宸抿唇不语。
“活在哪一个世界又不是活呢？你猜猜那些凡人，如果给他一个吃饱穿暖，妻儿双全的世界，他会拒绝吗？”
“世上人挣扎求生，不就为一口饭吃？饱暖思淫欲，人心永远不可能满足，可在这里，你的任何欲望都会得偿所愿。”
唐卫瑛以为萧宸的怔住是在意动，她缓慢靠近她，顶着那张晏青兰的脸，巧笑嫣然地伏在他胸膛。
“你不想要吗？只要你想，你师兄就会把她嫁给你，你们可以生儿育女，隐居山林，男耕女织，甚至你们可以在一起长生不老，过上神仙眷侣的日子。”
闻言，萧宸脸色一僵，无情开口道:“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或许你从我的记忆中看到了青兰姑娘，可这并不代表我就喜欢她。”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六岁上山入道，其实，根本没见过几个女子。”
“温柔乡，英雄冢，对我而言不过是几个字而已。”
萧宸蓦然直视唐卫瑛，眼中不染半分情欲。
同时，唐卫瑛瞪大了眼睛，像是始料未及。
“你就没有别的追求吗？比如你师父活过来？”
“要是让他知道我没守住他老人家的遗体，他活过来的时候，大概就是我的死期吧。”萧宸半开玩笑道。
尘归尘，土归土，这是师父一直以来教他的，从六岁那年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后，萧宸就一直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这么多年与师父的相处，他觉得已经足够了。
“你……你难道不想你爹娘吗？”
“爹娘吗？”萧宸罕见地茫然了片刻，“缘分已尽吧。”
“你的师兄弟呢？你不想他们永远在你身边关照你吗？”
“人是自由的，我也是。”
“财富呢？你可以富甲天下。”
“我对钱不感兴趣。”萧宸有些违心。
“你也可以权倾天下。”
“当皇帝挺累的。”他又不是没当过太子，每日寅时起，亥时寝，不是读书就是骑射，真就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样的日子，没意思。
不如在观里，平日里就松懈，戍日还能睡懒觉到下午。
面对毫无追求的萧宸，唐卫瑛气得脸色发青，可的确又不知到底该拿什么东西来诱惑他。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甘心。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怎么可能一点欲望都没有？肯定是因为她没有想到！
唐卫瑛正想着，萧宸却是开口了。
“你这不是幻境，是迷惑术吧？”
他一说完，又补了一句。
“叫‘鬼迷心窍’对吧？”
唐卫瑛是鬼，还是两百年的女鬼，不过按理说两百年不应该有如此道行才对吧。
猛然间，萧宸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没记错的话，浮着唐卫瑛黑棺的，是一眼寒潭吧。
还有那头巴蛇，不！
应该是两头才对……
夹龙自上亦作穴，此处应是双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