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子殿下
这天恩帝国，历来民风放荡不羁。尤其是这帝京楚垵城，私淫娼乱之事早已经是见惯不惊。只要是两厢情愿，明铺暗盖几乎不会有人去追究。
而至于皇门贵胄，达官望族，上流社会，豪富门庭，私换姬妾、金屋藏娇、重金包养，乃至是强权明抢，当街强纳，都已经是屡见不鲜——也因此而极大的败坏了社会风气。
诸多妓院坐落的蜜红街，就更成了纨绔膏腴之流流连踏足的地方。这里的热闹与繁华，绝非是其他地方可以相比的。
“翠寒院”的门口，一长排的长挂大灯笼，在秋风中不停地摇曳着，无形中增加了喜庆之气。
老鸨子苟妈妈，早已经带领着全班的姑娘，满面春风的等在了这里。
一辆超豪华的马车拐过拐角驶过来停在了门口——不过车顶，却是坏了一个大大的洞。
“呼”地一声，所有人都欢呼雀跃着迎了上去——那神情，仿佛是一个穷苦了几十年的山野屯人，猛然看见一架高档马车停在了自家门口——而走下马车的，竟然是自己多年没联系的、身为权贵豪门的远房亲戚——
“哟，我说呢，今儿早啊，喜鹊落在家门口，一个劲儿的冲着我叫啊，就知道是有天大的喜事要来了！可说呢，这么一会儿工夫，我们凤姑娘啊，就把您这贵客给接来了！吉公子啊，我们这里可是全京城头一号的青楼啊！姑娘美，屋子靓，您来了，就是到家了——”
“谢谢妈妈，”吉公子挽着龙芝婵慢慢走下马车，淡淡地说道，“我，是来送这位姑娘回来的！”
吉公子似乎对于苟氏老鸨子并不买账。
“就说是呢！我们凤姑娘啊，一大早的出去遛弯儿，差点就让兰欣院那帮‘骡子’给撂了！多亏了您哟！您和我们凤姑娘啊，那真是英雄救美，比翼双飞，情真意切，一见倾心。嘻嘻！快点，凤儿啊，扶着吉公子，往里走。你们都好好服侍着啊——”
这高八度的语音配合着极度夸张的手舞足蹈，恰似一只抓住了虫子而四处炫耀的大腹螳螂，给人的感觉却只有两个字——滑稽。
吉公子并没有再去理会她，只是搂着龙芝婵，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妓女们的簇拥下，微笑着径直的往里面走。
苟妈妈在一楼大堂停下了，立刻颐指气使的施展起她的绝对权利——
“老三啊，快去沏茶，把招待贵客的极品毛峰拿出来，拿新茶壶，要刷干净啊。沏好了，赶快送到你凤儿姐那屋里去——
“四林子，快去吩咐厨房做饭，要八荤八素，上等酒席——
“才麻子，赶快去买极品点心，要全京城最好的，四围食府的特供品——
“哎哟喂——，我说老陆啊，你还傻愣在那儿干嘛？赶快去烧热水啊，把浴房刷洗干干净净的，一会儿吉公子和凤姐儿要沐浴。要洗鸳鸯浴啊……”
苟妈妈喋喋不休的声音渐渐落在了后面，吉公子搂着龙芝婵顺着楼梯上到了二楼，推开了“凤雅居”豪华单间的房门。
所有人都尾随着他们，“呼噜”一下都进来了。
妓女们在屋里叽叽喳喳鼓噪不停，宛若一群麻雀，落在了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上，尽情喧嚣，房盖儿几乎要被掀了下来。吉公子只是微笑着坐在旁边看着她们，偶尔有一搭无一搭的和她们应付几句。
热闹了好一阵子，妓女们才识趣地带着满腹的羡慕嫉妒恨，簇着鼻子噙着嘴，扭捏着一个个的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民女参见殿下！”
龙芝婵“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面严肃，不敢有丝毫差错。
短暂的寂寞。
吉公子并没有回答，但是，却也绝没有否认。
“嗯嗯！”少顷，吉公子还是坐在那里点了点头，说道，“就知道你冰雪聪明，一定会识破我！果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当然，事实上我也没怎么想瞒你——我，就是当朝皇子。凤姑娘免礼，请起来吧——我微服外出，私走京城，请你不要对任何人讲。”
“是！谢殿下！民女眼拙，但不知您是当朝的哪位皇子？”
“我叫季珊！”
“哦，原来是四王子迪王殿下！民女这厢有礼了！”
季珊，当今皇爷和裕皇帝的第四子——也是最小的皇子，封迪王，虎铂宫的男主人——
真不知道他怎么会一大早的跑到大街上去，又恰巧的救了自己。
“凤姑娘再要这样客气，我可就要离开了，”季珊说道，“你就拿我当做朋友一样，随随便便就是了！赶快请起——！”
季珊双手一搀，龙芝婵顺势站了起来。却依旧是不敢坐下，只是局促的站在旁边，垂着脸看自己的脚。那神情，仿佛一个最卑贱的使唤丫头，毕恭毕敬的站在无比威严的主子的旁边。
“你——还是叫我吉公子吧，不准再叫殿下，”季珊看着她，打开手中的扇子，轻轻扇着风，笑眯眯地说道，“坐下坐下，我们原本就是好朋友嘛，我救了你，我们就做比翼连理之交，如何？”
“嗯，好啊好啊！那，谢谢——谢谢吉公子了！谢谢您！咯咯咯——”
龙芝婵终于放松地笑了起来，四皇子的话让她很感到释然，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尽管接待当朝皇子还是第一次，但是帝京的重量级人物，她接触的并不少，所以这样的场面，她其实并不会感到有什么紧张。
况且这四皇子微服私访，绝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过于拘谨谦恭，反倒必然会矫枉过正，给皇子画蛇添足。
——既如此，索性就放开来与皇子殿下大大方方的在一起——更何况事实上这正是自己所最最需要的，一直以来所梦寐以求的。
季珊扇了一会儿风，便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着步，缓步地打量着屋子——
四周围挂满了书画，丹青山水、素描人物、彩逡物品、水墨景物，书法上作，琳琅满目……而书法，则写的大多是历代诗词名家的作品——着实是满屋的书香墨气。
古琴摆在床前，琵琶挂在一边，桌子上还放着厚厚的一摞诗稿。
“画的好！写得好！”四皇子一边慢慢欣赏，一边说道，“不愧是帝京第一才女！虽身落红尘，却仍然是沧海遗珠，光华难掩！”
“公子过奖了，”龙芝婵说道，“我也只是闲来无事，兴致所至而已。多年来我秉承卖艺不卖身的底线，妈妈倒也没有难为我。所以这些字画，好歹交给妈妈，拿出去换做一些银两，充做自己的柴米钱。”
“嗯嗯，好！”季珊点点头，说道，“好一颗雪玉明珠，茕茕孑立。但不知道，今天，我，能否采下这颗珠子呢？”
“殿下对于芝婵有两次救命之恩，又是当今皇子，金枝玉叶，凤子龙孙，您若能宠幸我，实乃是芝婵的福分！芝婵——愿意终生服侍殿下！”
“嗯，好！”季珊甚是高兴，高声说道，“没想到我吉大公子一次随意的出宫早游，倒能够就此在这漫漫红尘中觅得红颜知己。痛快！痛快！来人哪，上酒菜——”
“酒席来了——！”
外面，一个长长的男高音高声应和道。
房门打开了。八荤八素的上等酒席，一样一样的摆上来了。
水晶肘子，红烧山鸡，海米大虾，清粥鱼翅，淡盐蒸蛤，素辣鲥鱼，三鲜雌龙蛋，极品三鲜饺子，地鲜三卷酥，二十年陈酿女儿红……
山珍海味，龙肝凤髓，天上地下，饕餮天物。
一股难以名状的香味儿，便在这高级雅间“凤雅居”中袅袅地弥散开来。只是轻轻地一嗅，便让人顿感脾清透，胃舒凉，口生涎，神朗怡……
“哈哈哈——今天美酒佳肴，红粉佳人，人生的快意莫过于此啊！凤姑娘，今天，你，一定要陪我喝个痛快哟！”
“是！殿——公子！今日小女子一定要陪您喝个山高水长，柳暗花明！”
“哈哈哈哈，好——！痛快！倒酒——！”
“哗哗哗——”
女儿红的极品酒香，瞬间飘满了整个“凤雅居”包间。
当今帝京头牌儿妓院翠寒院，楼上楼下，到处洋溢着过年一般的喜庆气氛。
爽朗而粗犷的笑声，不断的在青楼上下飘荡，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