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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仵作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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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已经亥时三刻了。”内侍赶紧打起精神恭谨地回话。

    “宋将军可曾来过?”

    “奴才一早吩咐下去,若是宋将军或是卫国公求见陛下,不必通传,直接将人请进来。许是他们父子刚得了陛下恩典,正高兴着呢。明日早朝定会赶来谢恩。陛下,夜已深,何不早些歇息?”

    “高兴吗?朕看宋子由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朕呢。”

    “陛下赐婚是无上荣耀,那赵家姑娘和宋将军门当户对,听闻赵姑娘温文尔雅,很是贤淑,宋大人定能明白陛下的苦心。”

    少年天子苦涩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不知道他等待的人此刻正跪在宋家祠堂。

    卫国公手里拿着戒尺,一下一下抽在宋钰的背上,宋钰腰直背挺,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着老子的怒火。

    “明日早朝,你跟我去御书房谢恩,听到没有?”

    “宋钰不愿。”

    “啪!啪!”又是两声。“孽子!你是要气死我吗?你不愿?!你一句不愿,陛下就能收回成命吗?你一句不愿会有什么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卫国公鲜少动用家法,这次显然被气到了。宋钰一向顾大局,却不想在娶亲这件事上竟是寸步不让。

    打在儿身,痛在爹心,看到儿子背上交错的肿痕,卫国公不忍再下手了。他把戒尺往旁边一扔,一屁股坐到宋钰旁边的蒲垫上。

    “行了,起来把衣服穿上,回去之后让流云帮你好好上药。那孩子的咳喘之症好些没?”

    攻打襄王之时,陪在芒村老汉身边,为他开路的正是流云。

    他落水之后,顺流而下,第二日才被大虎救起。

    因为伤的太重,虽得芒村那个老医师救治,仍然昏迷了数日。醒来之后又高烧不退,养了好些时候才康复。

    芒村之人居无定所,消息传输不易,他又行动不便,于是留在芒村,等到伤好之后,他听到襄王造反,宋钰奉命前来定乱,于是辞别芒村众人。

    但没想到,所有芒村的男人们,全部都站了出来,他们也要上战场,为诛杀襄王,平定叛乱出一份力。

    流云劝说不住,只好带他们一同前往。

    好在襄王的人都是些酒囊饭袋,装备精良也比不过他们熟悉地形,出其不意。

    见到流云,宋钰身边几个近卫无不欢欣鼓舞,又有城中百姓配合,宋钰胜得毫无悬念。

    战事结束,流云辞别芒村父老,跟随宋钰回京。只是他当初在水里泡了太久,肺中呛水,落下了咳喘的毛病,一直靠药石调养。

    卫国公感念他舍身救护,干脆认他做了义子,依旧跟在宋钰身边。

    “你若实在不愿,为父再想想办法。不过,你在这要死要活的,可有问过人家姑娘的心思?若人家无意,你这闹的满城风雨的又算怎么回事?”

    “……”

    “臭小子,不会真是你一厢情愿吧?”

    卫国公手又痒了。

    “不,不是,卿卿对我亦是如此。”

    扬起的巴掌避开伤痕,轻轻落在宋钰肩头,卫国公道:“既如此,倒也罢了。还不快去上药?”

    宋钰拱手退出,卫国公捶着腿站起来。他走到一块灵牌前,捏衣袖擦了擦上面根本不存在的浮尘。

    “怀素,儿子长大了,也有喜欢的姑娘了。那姑娘是邢斯年和顾蔓的孩子,是个好孩子,你见了定会欢喜。

    我一直觉的钰儿的性子更像你一些,没想到他对感情之事却和我一般,当年我也是非你不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哈哈,好像这个句子不该用在此处,你若还在又要编排我了。一晃眼已经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我很挂念你啊。”

    久未被人敲响的闻登鼓响了三次。敲完以后,布衣老汉木着脸候在一旁。监门卫快步上前喝问:“何人击鼓?有何冤情?”

    老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草民状告当今太傅胡清河,告他以权谋私,迫害忠良,勾结外族,毁我山河!”

    左右监门卫面面相觑,胡太傅近期称病告假,已经许久不曾上朝,但一介草民状告当朝一品大员着实让人惊悚。两人不敢慢怠,忙遣了人往里通传。

    “这老头不想活了?竟然还有胆子状告太傅大人?”

    “可不是,当初李状元的坟头荒草想必比人高了,怎么还有人不怕死?去招惹胡太傅?”

    “此言差矣,今时可不比往日,这状告之人倒是有几分谋略。”

    “林先生,这里头有什么门道不成?还请林先生解惑。”

    有人认出他,正是东头学堂的教书先生。

    “李状元状告何事?当时是谁执政?如今又是谁执政?若是这老儿手里有真凭实据,胡太傅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咯。”林夫子摸着自己的山羊胡,轻声解释。

    “唉,你看这小老儿,是不是有些眼熟?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观其穿衣打扮,窄衣阔裤,束袖布巾,应当不是我们这边人,倒像是江南来的。”

    “林先生果真见多识广……”

    恭维之音未落,那林夫子突然一声惊呼:“我知道他是谁了!你们瞧他脚下那个木箱,若我没有猜错,这里面装的应当是验尸之器具,这人,是十多年前就职于刑部的铁手仵作,陶立陶仵作啊!”

    “是他?是了是了,据闻他祖籍江南,当年那一案,他被免职后又进了大牢,听说在里头被磋磨的很是凄惨。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四五城出现过,不知是死是活,现在他又回四五城来状告胡太傅,难道当年的事也和胡太傅有关?”

    “当年他虽名声在外,可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小小仵作,无非是得上级看重,这才多了几分体面。

    就是这样,他也受了诸多磨难,更别说他那上司,据闻他含笑自尽,竟无半分悔改之意,也难怪他家后人连殓尸都不愿前去,好好一个四品官员,最后落得个被野狗啃食的,死无全尸的下场,悲哉悲哉!”

    门里转出一个身着绯色官服的老者,他细细打量了那老者,竟是朝他行了一礼。老儿侧身避过,跟他进去。围观者久久不散,议论纷纷,每个人都伸长脖子往里头瞧。

    宫门重重,人影憧憧,许久不见老儿出来。

    这老儿正是胡卿卿和宋钰在柳州查验金荣尸身的陶仵作。当初他一眼认出白金荣身上所中之毒是罕见的剧毒断魂草,又通过油纸伞辨认生前死后伤痕,确定白金荣死于剧毒,而非失足溺水,才让胡卿卿设下圈套,引白金禄露出马脚。虽说后来白金禄被人灭口,可还是让他们抓住了蛛丝马迹,查到胡清河身上。

    陶仵作熟悉断魂草,又是在四五城见过此毒,再加上他一提起四五城那副气愤的模样,胡卿卿二人不难想到,陶仵作当初恨得咬牙切齿之人,和胡清河脱不开干系。早在宋钰征战回来之前,胡卿卿就派人前往柳州,将陶仵作接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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