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半夏涟秋

    半夏伺候着用过一碗粥，胡卿卿这才有了重返人间的感觉。

    她心里记挂着宋钰，便让半夏扶着她出了帐子。

    入眼还是茫茫的草地，几十个帐子整齐的排着排成几排，大帐子是给一家人用的，像她和半夏涟秋住的是小帐子。旁边有一个湖，几个穿着鲜艳长袍，头上挂满珠串的女人在湖边忙活，不时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

    宋钰的帐子挨着她的，没走几步就到了。半夏上前半步，为胡卿卿掀起门帘。

    帐子里，宋钰安静的躺在一张皮草上面，灰白之色已经退去，脸色没有那么难看了。

    了尘正在给他施针，胡卿卿觉得他的动作有些违和，细细看去，发现尘用的是左手。再一打量，了尘的右手无力的垂在身侧，不管他的身体如何动作，那右手都像装饰一般纹丝不动。这了尘大夫是个身有缺陷的。胡卿卿忙收回目光。

    了尘抬头看他们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手上的银针一根根的扎进宋钰的身体。虽然用的是左手，但他出手极快，下针很稳。

    “姑娘有些脱力，该好好歇着才是。”行针结束，了尘直起身，还是那样一张恬淡的笑脸。

    “劳烦了尘大夫了。我这兄长如何了？”胡卿卿的声音依旧暗哑。

    “已无大碍，现下只是和姑娘一般脱力了，多休息，醒来吃点东西，过几天就恢复了。也是碰巧遇上了，不必言谢。”

    不知为何，胡卿卿面对着了尘时总有眼前是个得道高僧的感觉，或许是了尘这个名字太像法号，又或许是了尘这人眼底的悲悯让人动容。

    “涟秋在哪？我们的人怎么样了？”见宋钰没事，胡卿卿一直晃荡不安的心这才真正安定下来。

    “涟秋姐姐随小花采药，张翰几个跟着傻大个他们狩猎，大家伙都没事。”提到涟秋，半夏语气都轻快了几分，“小花是傻大个的妹子，叫什么其其格还是丽丽格的，了尘大夫说这是我们大都话里花朵的意思，所以我就叫她小花了。傻大个就是那天追着我们的跑的人，我们都误会令，他们几个只是想提醒我们再过去就是西蛮人的地界，轻易不要越界。”

    “朝我射箭的是什么人，如果不是傻大个他们，那就是宋钰带来的人？”

    “宋大人带来的人，有两帮人。一帮就是对着你们射箭的人，还有一帮拼死阻止，没有他们拖住那几个趁乱放箭的，小姐和宋大人也没那么轻易的离开。我们忙着追小姐，没去管他们缠斗。没想到还是弄丢了，还好小姐没事，否则我和涟秋怎么和夫人交代？”

    胡卿卿用包成粽子状的手停在半空，她想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还不太适应和这样年岁的小姑娘亲近，只好转移话题。

    “这了尘大夫是什么人？看着像是我们大都人。”

    “他的确是大都人，只说是云游至此，见这些人民风淳朴，就留了下来。但我觉得不像，我总觉得了尘大夫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半夏晃晃脑袋，但马上又雀跃起来，“等涟秋姐姐回来，或许就能知道了。小姐，小花也会大都话，是了尘大夫教的，她和了尘大夫最亲近，也是最了解他的人，了尘大夫不愿说的，涟秋姐姐定能从小花口中套出来。”

    胡卿卿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这两个丫头很明白自己擅长什么，一直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在她身边帮了不少忙。

    半夏和涟秋皆是顾夫人一早安排好跟在胡卿卿身边的人，两人是一对亲姐妹，涟秋略长胡卿卿几岁，半夏则和胡卿卿一个年纪。她们的父亲也是顾家军中的一员，她们的娘亲因怀了身孕早一步撤出聊城，躲过了那场屠杀。

    可一路颠簸加上丈夫的死讯，让那个坚强的女人彻底垮了，生下半夏后就撒手人寰。两姊妹由家里的阿爷照顾着。半夏五岁，阿爷病重，也没撑过那个冬天。

    姊妹两人彻底成了孤儿。

    许是缘分注定，那日半夏饿得狠了，躺在角落奄奄一息。涟秋实在没办法，冒着被人打死的风险去卖饼子的小摊跟前偷些吃食。却不料那摊主眼尖，看到自家饼子被个小乞丐抓走几个，拔腿就追，涟秋年纪小，又饿得慌，没多远就被摊主捉住了。

    恰好张嬷嬷出府办事，看着这个可怜兮兮的丫头有些不忍，就替她出了些银钱，那摊主骂骂咧咧的走后，又买了些吃食。涟秋自己舍不得吃，全都包了，想带回去给妹妹。

    张嬷嬷早年也过过苦日子，见小女孩小小年纪却如此懂事，恰好小姐身边没个差不多年纪的作伴，便做主将二人带了回去。

    一番询问之后才知道阴差阳错竟是故人之子，越看越觉得可心。小姐自小性子冷淡，这两姐妹姐姐做事沉稳，妹妹性子活泼，恰好能给小姐做个伴。

    夫人自打入了长明居，整日待在这小小的佛堂，小姐的处境并不好。可夫人也有自己的考量，就这样不引人注意，只求她平安。

    好在有两个丫头陪着，胡卿卿的童年倒也不十分无趣。

    后来胡卿卿出事，夫人为了让几个孩子有自保之力，就让姐妹俩和胡卿卿一起习武。

    胡清河派人和两人接触过，想要在胡卿卿身边放个眼线。

    三个人一块长大的情谊哪是这么容易倒戈的？次数多了，威逼利诱都轮了几遍，两人不曾应允。

    后来还是顾夫人做主让半夏假意收下胡清河的好处，为的是在胡清河过分关注秀和苑情况的时候早做提防。胡清河关心什么，想知道什么，半真半假的告诉他，但显然这老狐狸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给的好处都是身外之物，受的处罚却都是实打实的皮肉之苦，这些年顾夫人一直后悔让半夏糟了这些罪。

    这次胡卿卿说服顾夫人带着这两个丫头跑到西北，半夏半个字都不曾向书房那边递消息，回去之后免不了一顿责罚。

    谁在乎呢，身上的伤，过阵子就痊愈了，小姐的安危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涟秋姐姐也说了，跟着夫人小姐，爹爹阿娘的仇才有得报的一天。半夏平时并不是多么细致的人，可伺候起胡卿卿来确是十分贴心，胡卿卿目之所及，半夏便能敏感的察觉到她的需求，料理的妥帖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