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高处有风来
清徽殿内只有掌教真人和青云真人二人,虽然掌教真人的身形介于可见与不可见之间,但到了青云真人这般境界也能隐约感受到他那股心绪不宁。
大殿之中瞬间一片寂静,气氛压抑,清徽宗与朝廷这几年来的恩恩怨怨可谓是一笔陈年旧账,而且是谁也算不清的,当年掌教真人力排众议,在夺嫡之争中助晋王反败为胜,问鼎天下。
青云真人沉吟片刻,“可叹,如今之天下已非我方之天下。”
掌教真人的声音中隐约带着几分怨气,“自从李谨自称监国以来,始终对我宗虎视眈眈,意图驱除我宗不再踏入中原,可他却不想想,若是无我等鼎力相助,他又怎么能得了天下?”
青云真人喃喃道:“极权之欲,当真是可怕……”
他还想要说什么,掌教真人终于是显出实体,略一抬手,没有让青云真人继续说下去,面容平静地说道:“你去吧,凌渊剑莫要落到监国手中,至于其他事情,我来安排。”
青云真人稽首,“是,师弟告退。”
清徽殿门前,除了两位看门的道童外又多出一人,他脸色冰冷,头戴芙蓉冠,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最显眼的无疑是他那身素白道袍,整座天都峰乃至清徽宗上下,能着白袍者,唯掌教真人以其亲传弟子。
见到青云真人走出,男子也不说话,只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转头走进了清徽殿。
……
朔州,三晋中最北之处,如今盛朝称朔州,可放在百年前的大齐王朝却要称其为帝都,只是时过境迁,朔州日渐衰弱,不复当年之盛,更无法与长安和日渐兴盛的江南之地媲美。
陈醇之带着顾剑与公孙滢滢边赶路边问路,终于是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朔州城外三十里处。
朔州城内前朝皇宫旧址中一处高耸的观星台,可俯瞰全城,其中还有藏书楼和占卜阁,当年大盛破朔州城,前朝皇宫大数被付之一炬,只有这处观星台被留了下来,如今归于此地的一位李姓郡王所有。
这名郡王名叫李无过,一生并未有任何功勋,完全是依靠家世才能有今日之地位,本身也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修行上无半分天赋,也无甚大志向,总而言之是庸人一个,所以当初盛帝一统之后干脆就把他封到朔州这块不算荒凉之地,也算是安稳自在。
不过李无过虽无大智,却也不似寻常王侯那般骄纵跋扈,也不怎么爱财,不怎么好色,平日里会带着一旁文人游山玩水,附庸风雅,偶尔求仙问佛,唯一一点爱好就是练剑,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位郡王大人是剑不离身,不过其本身无甚资质,练了十多年仍然是不入流,别说是剑客,就是街头卖艺的练个十多年也成大师了。
此刻的观星台上,李无过端着身子,身负长剑迎风而立,瞧他的样子似乎是想借景作诗,可保持这个姿势大半天过去,也没能憋出半句。
在他身后站着一位佝偻老仆,手中拿着李无过的剑鞘和一件大衣,见着郡王那副模样担心地说道:“殿下,您小心憋出内伤来,朔州晚上天寒,咱们还是下去吧?”
“嗯,好风,好城,好人,好剑,好,好!”
李无过想了想,随口说出一句,然后不耐烦地说道:“老秦头儿,你哪儿都好,就是年纪大了啰里啰嗦的,像个娘们,本王心里有数!”
老仆满脸无奈,碍于身份只得连连点头。
李无过想了想问道:“对了,老秦头儿,昨天府里来信,说灵武王他们要来朔州,是真是假?”
老仆轻声道:“字迹上看,应是灵武王亲笔无疑,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
李无过挥了挥手,“唉,不必有大动作,咱们还要等人呢,凌渊剑的事儿闹得这么大,本王得好好镇守朔州才对。”
李无过这个当主子的不怎么靠谱,仆人也好不到那里去,老秦头儿穿得还算整洁,可全身上下没有半点高人风范,怎么瞧都与高人二字沾不上边,就像个普普通通的老头,李无过也是将他当作自己的贴心下人看待,有时候李无过自己也在想,那些个李姓王孙贵胄中那个府上没有个高手坐镇?
像灵武王这种后辈更是军政大权在握,何等逍遥自在,再看看自个儿,别说军权了,连个贴身高手都没有,只有自己那个已经过世老爹留下的老秦头儿,平时想去那些地方官面前耍耍架子都没有本钱。
唉,自己这个郡王除了吃喝玩乐不愁,当真是一无是处啊。
朔州城内除了皇宫高耸的观星台,还有两座南北相望的古塔,北塔乃是八百年前汉成皇帝为了弘扬佛法而修建的,后几经战乱,一度修建和扩建,到了北魏孝文帝时期佛法大盛,又修起一座南塔。
后来盛帝登基之后,推崇道法,贬低佛法,曾经盛极一时的佛门不得不退出中原,朔州遂成了佛都,又大批佛门高人驻扎于南北两塔。
据说最古老的北塔塔顶上供奉着佛祖真身舍利,陈醇之带着顾剑二人到了城北,便可以看见金光璀璨的北塔,塔尖上浮着一层七彩佛光。
三人径直向北塔行去,陈醇之指着塔尖轻声说道:“当今佛门的罗汉金身高僧镇守在此塔之中,据说此人能以肉身抵挡下剑仙一剑。”
顾剑呵了一声,“这一路来,真就全是高手呗?”
北塔周围异常空旷,说是佛门圣地,周围却是不见一处寺庙建筑,除了那处高塔外,就是数不尽的石碑林立。
可即便如此,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听说过人敢打佛祖真身舍利的主意,由此可见那位高僧修为有多可怕。
顾剑下意识地抬头瞧了一眼北塔塔顶,七彩佛光宛如流彩般浮动,形成一道巍然奇观。
塔顶中传来一道人声。
“南无阿弥陀佛!陈施主,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