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云动聚龙城
桓去疾与独孤裳简单交流几句之后，就带着旁边的蓝衣女孩坐到另外一张桌子上。
桓去疾轻摇折扇，嘴角微微翘起，“萧家，王家，桓家，小小一间客栈居然就有三大家的人，还有一位不显山露水的高人。”
坐在角落里的顾剑，桌上放着一叠牛肉，一壶热水，说来也是好笑，跟在陈醇之这个老酒鬼身旁多年，自己也不曾饮酒，也不爱喝茶，就好喝白水。
他牛肉配水，吃得不亦乐乎，沦为三方之中的看客，暗暗观察着客栈中的众生相，有人惶恐不安，有人忧虑发愁，有人阴沉如水，但皆是装出不动如山的模样。
真是颇有几分意味，比他整日里看得那些热血江湖话本要得劲许多。
如今这方客栈内就像是暴风雨的前兆，谁也奈何不了谁，所有没有人贸然出手，桓去疾与小女孩一桌，独孤裳独坐一桌，萧定边带着他一帮护卫坐了几桌，再就是顾剑自己一桌。
桓去疾的余光落在顾剑身上，他口中那位不显山露水的高人就指得是少年人身后的陈醇之。
顾剑没有起身，拱手回应着桓去疾的目光，“见过桓二公子。”
桓去疾将展开的折扇缓缓收拢，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顾剑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拿起筷子继续吃他的肉，面对两位世家贵公子，还有更加可怕的独孤裳，那怕心中是翻江倒海，面上却不露半分，仍旧毫无波澜。
便是真正的高手也难有这般心性，能泰山崩于其前而面不改色，如书中所说‘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陈醇之能瞥见顾剑的一言一行，对他来说，顾剑追随多年，那怕是自己的皮毛本事也学到烂熟于心，所谓百炼成器，假如顾剑是一把新剑，那么想要开锋，便需要磨练。
若想成为一柄利剑，要千锤百炼。
而自己必须等得起。
那件被上等蜀锦织包裹着的长物正安静地斜靠在夯实的墙壁上，如老人一般稳坐二楼，瞧着客栈中的暗流涌动。
他们不会轻易出手，就先静静地看着顾剑一个人能走到何种地步。
独孤裳见顾剑那副淡定模样，一时间也摸不透此人的底细，当即露出笑脸，轻声问道：“这位小兄弟，楼上那位老先生，与你相识？”
顾剑点头说道：“正是家师。”
独孤裳故作震惊地微张红唇，然后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方才尊师气运雄厚，刚刚那番教诲仍在我耳边不断回响，敢问高姓大名？”
顾剑抬手拒绝道：“家师隐居多年，不喜在外人中透露名号。”
独孤裳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也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却又妩媚地端起手中酒杯，扭着纤细的腰身，缓缓走到顾剑桌前，身子微微前倾，“当真遗憾呢，无缘结识这般人物，那姐姐便与你喝上一杯，也是一样的，如何啊？”
顾剑看了眼前女子一眼，当真是漂亮极了，不知多少男人会跪倒在这人的石榴裙之下。
不过顾剑的目光打量也只是浅尝辄止，不敢多停留半分，热血江湖话本上说‘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果然是有道理的。
“我没酒。”
没等独孤裳说话，另一桌的萧定边一拍桌面，一杯装满酒液的杯子打着旋朝顾剑飞来。
顾剑摊开手，虎口一张，稳稳握住酒杯。
“相逢即是有缘，这位兄弟，我也同你喝一杯！“
萧定边起身举杯，顾剑不敢多做推辞，对面已经把酒送到手上，再不喝真就得罪人了，遂双手举杯，“那便与二位大人干了这杯酒。”
独孤裳眼底的阴沉一闪而逝，对顾剑的身份也愈发疑惑，同样双手举杯说了一声‘请’。
顾剑生平从不饮酒，这次同样也不例外，何况还是外人递过来的，入口酒液皆被他催动体内气机蒸发了个干净。
萧定边亲眼看着顾剑喝下酒后依然是无事发生，等半天也不见反应，若是常人早就倒在桌子上了。
独孤裳心底的疑惑也越来越重，从顾剑接酒杯时的动作来看，此人是有修为，表面看上去年纪不大，却有几分江湖老手的谨慎，更重要的是他迟迟不肯透露底细的家师。
江湖是大，却比不过天下，独孤裳确实在江湖上算是赫赫有名，但天底下却还有不少散修高人，他们不属于任何门派，也不归顺朝廷。
不愿意暴露名号的高深老人极有可能是一位散修。
独孤裳缓缓退回自己的座位，那副媚态和笑脸逐渐收敛起来，摸不透顾剑深浅的她不再轻举妄动。
与桓去疾一道的蓝衣小姑娘终于是正眼打量了一下顾剑，一脸轻笑地说道：“小小年纪就有三境修为，当真不易啊，想来你口中那位尊师也是位高人，老娘勉强也是在这座天下打拼了数十年，幸得没被淹死，见过不少厉害人物，却没有听说过尊师，不知小兄弟可否为我解惑？”
老娘？
顾剑望向蓝衣小姑娘，心底一惊，莫非真是天山童姥？
“家师本就一介布衣，身居乡野之间，不求闻达于诸侯，况且天下之大，鱼龙混杂，高人无数，试问这天下，谁又能做到无所不知呢，前辈见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又或许前辈以前见过家师，只不过忘了。”
一直不以为然的桓去疾望向顾剑，一贯不屑的眼中有着淡淡惊讶的神色，继而恢复平静，此人一番言语倒是水平，看上去有点意思。
与此同时，那位蓝衣小姑娘眯了眯眼，“倒是牙尖嘴利，说词有些道理。”
她在心中犹豫到底要不要出手试探一下，引出顾剑身后那位高不可测的陈醇之。
顾剑俨然已经成为了三方势力的关注点，两家陪他喝酒，一家同他攀谈，无不是在试探底细。
他此刻双手置于膝上，掌心流出的汗水都被擦在裤子上面，那怕心底已经是惊涛骇浪，世界崩塌，脸色亦不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