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仇人
谢朝颜全身一僵，本能反应地往后退，脱离了魔爪，不明所以地望着刘涉那张老脸，“大人……”
刘涉嘴角微微勾起，露出诡异的笑，“江南谢家犯了这么大的过错，理应是要被灭门的。”
谢朝颜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力,顿时觉得身上加上了一层桎梏。
家族于她而言，就是一切，爷爷更是她坚持到现在的根本，无论如何家族都不能陷入险境……
谢朝颜刚想要开口，刘涉已经下一步按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过嘛，谢家把你这样的礼物送来，甚合我心啊，你的忠心，本督头会禀明监国大人的。”
谢朝颜猛然定在原地，她终于明白刘涉话中之意，然后一点一点失去了气力，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这种半截入土的人，那张猥琐至极的脸，难道自己要任由他羞辱，沦为对方的玩物吗？
她可以为了家族牺牲自由，却不能丢了尊严与清白！
“大人，戌时到了。”
旁边的督卫提醒了一句。
刘涉放肆的目光才有所收敛，“谢朝颜，把你的人带上去吧，行刑。”
铡刀被缓缓抬起，庄十三也被谢朝颜一并押送上去，上面的七个人纷纷望向他，身上铁链摇晃着，发出阵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其中有个人，庄十三见过。
当日开封城督卫府被灭门之时，他曾独身一人前往查探，然后遇见了一个枯坐在督卫府门口乞讨的男人……
此刻，他就在自己旁边，整个人看上去昏昏沉沉，一簇乱发掩盖了面容，手脚上各有多处瘀伤，胸口处还受了一记足以致命的刀伤，渗出的血液已经染遍了那身薄衣。
他也是无殇？
“这刀磨得快吗？不然你爷爷的头一刀可砍不下来。”
“哼，你别急，让我先来，倒要看看，这帮庸人砍得下老子的头吗？”
“嘿？我年纪最大，要砍也是先砍我的！”
“砍头便砍头，你们屁话是真多。”
无殇七人之中貌似无一人惧死，反而涌起了一股子无畏，他们注视着面前的斩首台谈笑风生，即便那是迎接死亡的地方，就连庄十三也不得不佩服。
谢朝颜把庄十三按在地上跪下，在他耳旁低语，“你到底想怎样？”
她可不是担心庄十三的死活，而是自己身中烙铁印之毒，若是他死了，自己该找谁去解毒？
“拿着我的剑，就站在台上。”
庄十三淡淡地回了一句。
“何时替我解毒？”
“谢姑娘果然是惜命的。”
“你！”
谢朝颜只能暗地里咬牙切齿，最后还是遵照庄十三的吩咐乖乖拿着剑待在行刑台上。
“这就是南阳无殇叛贼吗？”
一道声音幽幽传来，一匹黑马载着一男子摇摇晃晃地进了刑场，然后一路前行，畅通无阻，直到行刑台前才缓缓停下。
满营黑衣督卫皆全副披挂，整整齐齐地列在旁边半跪行礼，眼睁睁地看着他下马，咽了咽口水。
“参见十督卫！”
刘涉也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地跪在男子面前，恭敬地叫了一声，“督卫大人。”
刘涉，身份贵为一府督头，地位放眼整个北境也是少有人能与之相提并论，能让他出面相迎的人，督卫中恐怕只有上面那十个……
而能不远万里来到此地的，只有为子复仇的碎骨刀——郑行。
“刘督头，听说前些日子，你忙着纳妾，我南阳督卫府一连损失三十余人，无殇反贼险些被劫走？可有此事啊？”
刘涉那张苍白的老脸吓得不能再白，头是更不敢抬。
“是，是小的无能。”
刘涉刚要磕头谢罪，郑行已经半跪着身子，一手扶住了他的脑袋，“唉，督卫手下又怎会有无能之辈呢？若是把你床上的功夫用到正途上，你也不至于屈居督头之位啊？”
见到郑行没有为难之意，刘涉直接点头道：“大人教训的是，小的不成气候，刚刚亲手杀了一名藏器。”
“哦，有趣。”
郑行起身走上行刑台，面对着庄十三在内的八个人缓缓说道：“监国有令，令本督监南阳刑，诛杀反贼，及其党羽，凡有违者，可杀之。”
“我素来好奇无殇之中，各部众多，不知你八人中，可有提刀人？”
那几人相视一笑，遂开口调侃。
“哥几个，见过这个人吗？”
“倒是听说过，十督卫中他应是本事最差的。”
“碎骨刀郑行嘛，前几日你家小崽子死了，怎么来给他收尸吗？”
几句话可谓是字字诛心，郑行那张古井不波的脸再也绷不住了，他动手掐住正对面人的脸颊，“好一个无殇！口舌之争，本督不与你一般见识。”
说着，郑行走下刑场，坐到主位之上，拍了拍手，兵营刑场之中异动再起，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摇摇晃晃被推了上来。
上面躺着一个人，身着督卫服，被梳理得整整齐齐，身旁一柄宝剑安详地躺着。
有人遥遥看了一眼，发现无论马车如何颠簸，上面的人睡得还是很死，然后多看了一眼才发现，这哪是睡着了，分明就是一个死人！
为什么大督头要把一个死人带上来！
在场人应该只有庄十三认识马车上的死人——郑浩纯。
郑行不远万里北上，中途遭遇青云弟子李佛衣的阻拦，养伤耽搁了时日，但他上岸第一件事不是寻仇而是去往沧州给自家儿子收尸，甚至连那把剑都捡回来了。
天底下的老子做到这个份儿是已经是不得了了。
他要先作为父亲去见自己的儿子，然后再作为督卫去抓捕无殇和复仇。
郑行望着儿子的遗体轻声念叨起来。
“浩纯，好好看着吧，爹爹会一个个帮你把他们杀掉，然后把庄十三亲手送下去，入土之前，他的脑袋会与你一同下葬，到时候你也就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