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三山之主
何缘看着面前的瓜果蔬菜发愁。
他不会做菜，平时一直都是在唐紫衣在家做饭，他都没有碰过锅炉。
现在让他做饭，这不是难为他么。
邦邦邦——
身后一阵切瓜砍菜的声音。
阮次山手拿菜刀，身边切好的蔬菜如同落花流水落进锅里，分分钟一道家常小炒就做好了。
“俺当年在村里做流水席的时候，全村人都说好。”
有了阮次山在这里做席，那自己倒是可以出去查看一下，这位折瘦道人的本事。
一时间，整个府邸的房梁上，睁开一只只眼睛，眼球上下打量四周。
有了夜游术，相当于在附近一公里内装了监控，何缘倒是不用到处跑了。
虽然是一本玄箓，实用性倒是很强。
他正准备往后堂瞧一瞧。
嘶。
何缘捂住他的眼睛，刚刚他的视线瞧到了后堂，只迷迷糊糊看到一阵斗大旋涡，立刻让他晕头转向，再也不敢直视。
只得立刻收回了视线。
不过，他发现了其他地方的情况。
偏门外，发生一阵争吵。
“走开！你相公不在里面。”
何缘走到偏门，看见几个村里的男人围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疯女人，满脸不耐烦。
“你相公出村享福去了，不要你了，赶紧改嫁吧，我还没娶妻，要不…”
疯女人面色狰狞，眼神带着疯癫，死命摇头，拍打掉男人伸过来的糙手：“不会，他不是这种人，他说过会回来接我的！”
男人看见疯女人张牙舞爪，啧了一声，眼前女人生的标致，可惜自己却碰不得，疯起来自己都按不住她。
一不留神手上多了一道五指抓痕，气的他直接将疯女人推倒在地。
“嘶，真晦气”，男人的脸色也开始狰狞，凝视地上手足无措的疯女人：“玛德，什么都没干就被抓了一下，那老子不干点什么，不是对不起这一道伤口。”
男人对着疯女人肚子狠狠踹了一下，后者一个闷声，面色痛苦，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
“臭娘们，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更厉害的还在后面呢。”
村民抓住女人的腰带，猛的拉扯，露出胸口沉甸甸的白肉，身后还有三个人抓住手脚，正欲行凶。
咕噜咕噜咕噜。
四人的肚子一阵肠胃蠕动的声音，而且极响，连带着一串响屁，就跟放炮仗似的。
“哎呦，中午吃什么了，怎么肚子这么疼。”
村民们立刻捂住肚子，眼前的疯女人也顾不上，赶紧赶忙的往茅房跑。
偏门外一时间只剩下捂住肚子的疯女人。
何缘歪嘴笑着从门后出来，手托一尊蟾蜍蛊器，蟾蜍嘴巴里放着四根头发。
呲溜，被蟾蜍吃了进去。
这是十二巫蛊降头术中的一种，将人头发皮屑从蟾蜍器皿嘴里塞进去，能让中蛊之人跑肚拉稀。
作为没有任何武艺的村民，何缘近身拉了一根头发他们都没有任何防备。
这种小蛊拉三天就好了，算是对作恶之人小惩大诫。
最近他都没有去京城天桥底下转转，找一些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瘪三，整治一下京城的风气。
如今何缘大术法很少，小手段倒是越来越多。
收起蛊器，蹲在地上，瞧着地上的疯女人，听着她喃喃自语。
“我家相公出村务工了，赚了钱就会回来接我的。”
村里没有男人在家守门，半夜不知道多少人来敲门。
何缘看着面前发疯的女人，也不知道她受了多少罪才变成这般疯癫的模样。
“你相公什么模样，我看能不能帮你找找。”
疯女人没有搭话，只是不断呢喃着“相公会回来的”，一点点挪动远离何缘。
何缘念了一道清心咒，手指一点，落在疯女人的眉心。
后者眼中疯魔渐渐褪去，开始露出清明神色，看见何缘一身道袍不像村中人，更像是外头游方道士。
再加上他眉清目秀，一脸温顺样子，立刻握住他的手，道：“道长，救救我的相公吧，他没有抛弃我远走他乡，他是被村子人抓进这府邸，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疯女人是村子里的人，名叫林翠儿，她男人是路过村子的一个书生，能认识很多字，靠着给村里人写着联字书信赚钱。
那一年发生太多事情，村子里来了一个老道士，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府邸。
村长家发了大火，她的相公被人抓走，再也没有回来…
何缘从怀中掏出三柱引路香，递给林翠儿，道：“心诚则灵。”
点香。
香烟袅袅。
何缘抬头望天，他一直觉得天道无情，仙道有情，不然天上的神仙为什么要给人间庇护，还不是因为怜悯众生。
“仙道众生，请给这位痴情的女子引路吧。”
一阵微风拂面，香烟徐徐飘向村口。
林翠儿顺着烟雾，跑到村口，广阔的农田什么也没有。
她急的团团转。
何缘眼中日月洞观浮现，此刻的村口变了模样，与另外一处空间叠加。
是那台白骨诡杆。
只见那缕香雾在诡杆顶端，骷髅眉眼的洞里钻进钻出。
唉，果然呐。
他看向林翠儿，后者的神志都是靠着何缘的法咒强撑，要是知道真相，怕是眼中那仅有的一缕神志都要消失。
没了精神支柱，怕是要彻底疯癫。
可是，何缘不能，也不想将真相隐藏下去，让女人一直这般疯癫的活着。
思索良久之后，何缘斟酌好措辞，一抹林翠儿的眼间，只见无人的村口瞬间变了模样，一只诡异的长杆立在跟前。
女人遥遥望着上面的骷髅，骷髅仿佛也在低头凝视着女人。
没有何缘意想到的那般彻底疯狂，女人眼神平静，甚至满眼都是找到心爱之人的喜悦。
“我就知道，他不会抛下我的，我就知道。”
许久，女人转头看向何缘，眼里尽是疯狂，可是神志却清晰不少。
“大师，你有办法帮我报仇么？”
何缘这才明白，林翠儿知道真相后，心中对丈夫的思念转化成了报仇的恨意，神志才变得更加清醒。
“我当然有了。”
何缘站在边上，仔细听着女人回忆当时的细节，眼中对于村子的情况越发了解。
宛如一块拼图，渐渐的，所有碎片都归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
阮次山做完所有的流水席，在身上围裙擦擦手，焦急的看着门口。
嘿，何缘怎么还不回来。
门口。
魏淑芬推门进来：“做完了怎么不给送过去，小心仙师生气。”
他无奈，只能端着菜肴盘子，跟着女人一同去往前堂。
此刻的府邸，红光满堂。
庭院中间，升起一团篝火。
不少人围着篝火，烤着肉块，肉里的油水浸出，发出滋滋的声音。
阮次山一一看过，一共是五种肉类，猪狗牛鱼羊。
糜烂村的村民围着餐桌，将烤好的肉块放在餐桌上。
齐齐欢呼，折寿仙师。
中堂的大门打开，一位穿着穿着黄色双龙法衣，头戴三山冠顶的老道士，徐徐从门后走出。
“诸位，感谢大家来到祭祀现场，仪式之后，我将带领大家飞升成神，让糜烂村成为上古福地，在场所有人都能获得仙缘福地，飞升有望。”
道人仙气飘飘，手里拿着一尊巴掌大小的金色貔貅，模样像是金漆铜制的，形状是蹲在地上嘴巴张开，他说完话后便往里头丢了一个金币。
扑通。
如同石子入大海，毫无波澜。
他又拿出一袋金子，一个接着一个的投进去，一大袋投完了，这只金漆铜制的祥瑞才懒散的睁开眼睛。
“多吃点，等下还要靠你呢。”
阮次山凝望着折寿道人，几十年了说辞还是没变，可惜就是这番话将村子众人骗的团团转。
何缘不在，但是他如今来了，就不能眼睁睁看着村民往水坑里跳。
正准备握拳便上。
嘭的一声！
府门大开。
门外金光冲天，何缘穿着一袭红色道袍，踏步进门。
刚刚还在庆祝的村民，见到何缘，立刻慌了，围上来道：“你谁呀？赶紧走，别耽误我们村庆祝祭祀。”
“你们继续，我就坐这里看着。”何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露出一副尖锐的表情。
“这是仙师的府邸，不是你瞎胡闹的地方。”
“哎，你说错了”，何缘一甩衣袖，门外那座“糜山府君”的牌匾哐当落下：“这座府邸历史太久了，可不是给这一百多岁的老道士住的。”
没有牌匾的遮挡，露出了底下本来的字迹。
府邸大门上用青铜器皿，在墙头浇筑了四个沧桑大字，字体跟现在的文字还不太一样，仅仅是有些神似。
三山之主。
“折寿道人，你鸠占鹊巢，不怕遭报应么？”何缘嘲讽道。
听到这话，糜烂村村民脸色大变，纷纷过来与何缘解释。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宅子长时间没住人，空着也是浪费，还不许人住进来了。”魏淑芬说道。
“话不是你这么说的，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住进来连门上的牌匾都换了，不问自取是为贼，也不怕神仙怪罪下来。”
“说完了他，还有你们这些人。”
何缘一拍手，门外早就等候多时的林翠儿，走进门来。
原本还想再争论的村民，见到林翠儿，脸上表情各异，随后有人立刻反应过来，怒吼道：“疯女人，你来做什么，这是村里的大事别搞破坏，被一个男人甩了就疯疯癫癫，像什么样子。”
“她可没有被男人甩，我们刚刚在村子外面挖出了他男人的骸骨。”何缘缓缓说道。
这话如同一把刀子，直接刺进村民的心中，刚刚还在硬着脖子狡辩的村民此刻话都堵住嘴里，就像哑巴吃黄连似的。
魏淑芬憋了许久，颤颤巍巍道：“说不定是自己在山里遇到了猛虎野兽被吃了，也有这种可能。”
何缘冷笑道：“哦，被野兽吃了，还能挂在杆头上，什么野兽这么厉害？”
众人不说话。
何缘冷眼扫过众人：“来，我告诉你们为什么。”
“是不是这个邪魔歪道，告诉你们这片山林上古时代是一片福地，有神灵庇护，随手撒下一把种子，就能长出参天果树，庄稼能有人那么高，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更有仙缘灵气，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你们如今活的这么辛苦，全是因为神灵已经死了，你们需要重新唤醒它，让它给你们带来祝福和希望。
我不知道这老道士给你们说了什么，估计就是他当这里的山神，接手三山之主的位置，让这片土地变成上古福地。
不过么，神可不会那么容易搭理你们的。
所以，你们是用了人祭对吧，林翠儿的相公是外来人，不是本地人，所以你们更能对他不留感情的下手。”
何缘突然想起那个几百年前，被人祭的水鬼，她所在的村子便是用这个祭祀之法，让她看到了水神。
那山神，怕是也需要人祭。
而这人祭，第一次就是林翠儿的相公。
他扭头看向桌上的五种肉类，忽然想起今天的祭祀活动，眉心一皱。
高台上，折寿道人默默听着何缘的话，将手中一枚金币继续丢进貔貅嘴里，才抬头看向何缘，道：“我确实不是这座府邸的神灵，大约是十年前吧，我在一处古籍上看到上古的一处志记里头说，用五祀加上人祭，可以召唤远古巫灵，上古时期遇到大旱天灾时，百试百灵，我就想要试试罢了。”
他说到一半，看向何缘，气笑道：“你说怎么着，我还真的见着了，可惜很微弱，仿佛朦朦胧胧中的一声远古呼喊。”
何缘皱眉，从水鬼的梦幻泡影里，糜烂湖里确实有一尊上古水神。
九州十地的神灵体系各有不同，楚地神灵比较讲究层次感，山川江河皆有神住，吃穿住行皆有神护。
“后来，我就想，是不是人祭的数量太少了，就一个外乡人，如果我祭祀了全村的人，那是不是就可以获得古神的垂帘。”
此话一出，糜烂村民猛然看向折寿道人。
何缘微微点头，原来如此，一切都对上了。
一阵火光过后，全村皆是坟墓。
“可惜召唤没有成功，我就将他们的魂魄用阵法捆住，尸体用棺材封印，每次循环当日祭祀场景，就是希望有一天，能看见古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