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成事不足
身边弟子们缓缓后退，那是弱者面对强者时不由自主产生的畏惧。
失去了人数优势，廖胜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但他并不会就此自乱阵脚，心思一转，又一次开口质问道：
“许长风，你当真要与我衍天宗开战？”
“不是与你衍天宗，而是与你卜算门，你们无端抓走了我的孙媳，意欲何为？”
听闻这话，周遭的刀剑与拳脚门的弟子们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
这老东西……？
廖胜对许长风有所了解。
这老匹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上套咬钩不是难事。
只是今晚他的话比想象中多了不少，而且对答如流，完全不似平日那般愣头愣脑。
他这句“与我衍天宗”开战，实际是把许长风推到了整个衍天宗的对立面。
正常来讲，这时候他就该落入自己的陷阱当中，口出狂言，挑衅衍天宗六门才对。
可许长风却打了个转，将话头转回了他与卜算门的恩怨当中，让他一击打了个空。
这还没完， 卜算门推演天机，同样也推演人心。
廖胜再次挖了个坑，补上了话头：
“哼！荒谬，我卜算门抓人之时，你亦在现场，当时为何不出言制止？”
“那是你打着雪寒风的幌子与老夫周旋，老夫才上了你的当，方才我已知晓，这一切都是你卜算门擅自行事，却想拿宗主做挡箭牌，好一口如意算盘！”
此话一出，衍天宗数百号人登时躁动起来。
“这许家老祖说的话可是真的？”
“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我的确未从宗主那儿得到擒拿许家孙媳的命令。”
“那卜算门算不算擅自行事？犯了宗门规矩。”
“这事咱们还是别掺和，谁知道卜算门打着什么主意。”
“这……听说卜算门人推演天机，与世隔绝，与那归元禅寺的和尚们一样性喜淫乐，只怕那许家寡妇……啧啧……”
廖胜面沉似水，饶是平日清修，早已把心境修入化境，此刻在众人指指点点下也难免动了肝火。
“许长风，你要是接着再次胡言乱语血口喷人，莫怪我廖胜手下不留情面！”
“哦吼？”许长风挑了挑眉毛，发出惊疑之声。
“我要是不呢？”
“你！”廖胜拍了下轮椅扶手，猛然起身：“你是真当我衍天宗无人耶？”
话音未落，许长风身后走来一名锦衣华服，眼眸偏斜，痞子模样的青年。
正是许长卿本人。
“诶诶诶，那个坐轮椅的，老子管你什么廖胜廖负。”
“别整天我衍天我衍天的！你是你，衍天宗是衍天宗，你一个臭算命的跟人家舞刀弄剑的攀什么亲戚？”
“识相的赶紧把我二嫂趁热交出来，若是我二嫂完好无损，算你今日走运。”
“倘若我二嫂少了根寒毛，老子便把你这张老脸摁进茅坑里，让你这老杂碎吃个饱饭！”
挑衅的话语，配合他高低眉，大小眼的表情，实在贱得让人犯恶心。
“竖子，今日老夫便送你一程！死！”
廖胜破了大戒，张手一甩。
嗖嗖——
在旁人惊呼声中，手中数十枚铜钱在空中散做十几柄利刃，带着厉啸直冲许长卿而来！
“小心！”
谁也没料到，一门之主，竟然拉的下脸来向一小辈出手。
漫天铜钱雨，封住了许长卿周身所有逃跑路线。
以他的本事，面对廖胜的致命杀招，指定是十死无生。
然后许长卿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依旧站得笔挺，坏笑着盯紧廖胜的脸。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铜钱将将飞至之时……
许长风壮硕的身影好似鬼魅般骤然消失，转而出现在许长卿身前。
叮叮当当！
悦耳的脆响不断传来，铜钱击打在许长风的身上，如同触碰到了一层不可察觉的透明护墙。
“廖胜，在老夫面前伤我儿孙，你可想过后果？”
“无非就是一死罢了，许长风，你若敢杀我，大可出手，不必多费唇舌。”
“呵，老夫偏不动你，今日之事不日就将传遍整个落水城与极东域，到时衍天宗的名声可就要随着你一道跌入谷底。”
“你！”许长风一指廖胜身边随从弟子，眼中澎湃的气势逼得那弟子退了两步：
“还有你，都将成为衍天宗的罪人，遗臭万年！哈哈哈哈！”
许长风的大笑声中，廖胜身边几人早已不自觉退居其身后。
许长风的话看似狷狂，实则句句在理。
开宗立派，最讲究“信义”二字。
如果仗着人多势大，那与黑道团伙有什么区别？
到时别说城主府不能坐视不理，其他同行也会将这坏了规矩的宗门扣上“魔宗”的帽子进行神圣分离。
廖胜的额上如针扎一般渗出点点汗珠。
他下意识回头，望了望不远处挂着油灯的高高塔楼。
塔楼之上，红衣女子紧紧凝眉，指腹一下一下揉着抹着红粉的朱唇。
“瑜儿，你不是说那姓许的作恶多端，盗走了衍天宗的秘宝么？既是如此，为何不把此事公之于众，好让那多行不义的许家人闭上嘴巴？”
“你先把嘴闭上！”
“是。”
黄瑜身边守着坐立不安的纳兰屠。
被黄瑜斥了一声，纳兰屠立刻萎缩到了塔楼角落，蹲在地上默默画圈。
黄瑜注视着下方人群，刚好与抬头看来的廖胜对上了眼。
彷徨，无措，迷惘，疑惑。
这是她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的情绪了。
在衍天宗不到半月，她已然成了卜算门门主手下的第一军师。
不仅靠着卓绝的智计替廖胜取得了五门之首的位置，还将雪寒风药倒，成功带着廖胜坐稳衍天宗头把交椅的位置。
这一切如此顺遂，她都忘了许家人曾经带给她的羞辱与折磨。
那暗无天日的牢房，那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生，每一次想起都令她如坠冰窟。
“许长风，他与情报中所言‘粗莽不知礼，好大喜功，短智易怒’有何相似之处？”
“冷血那个混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哼！”